教他竟推在閩縣何嗣薪身上,隻說名字相類,央他來代告禦狀的,如此便好脫卸了。
”湯思退大喜,随令家人同着宗坦,私到刑部獄中,把這話對何自新說了。
許他事平之後,“還你銀子,又不礙你前程。
”宗坦義私囑道:“你若說出賄買進士,也要問個大罪,不如脫卸在何嗣薪身上為妙。
”正是:
冒文冒名,厥罪猶薄。
欺師背師,窮兇極惡。
何自新聽了宗坦言語,到刑部會審時,便依着他所教,竟說是閩縣何嗣薪指使。
刑部錄了口詞。
奏聞朝廷,奉旨着拿閩縣何嗣薪赴部質對。
刑部正欲差人到彼提拿,恰好嗣薪在路上接着趙公手書,聞知此事,複轉臨安,具揭向禮部訴辨。
禮部移送刑部,即日會審。
兩人對質之下,一個一口咬定,一個再三折辨,彼此争執了一回。
問官一時斷決不得,且教都把來收監,另日再審。
嗣薪到獄中,對何自新說道:“我與兄素昧平生,初無仇隙,何故劈空誣陷?定是被人哄了,兄必自有冤憤欲申,隻因名字相類,朝廷誤認是我,故緻責革。
兄若說出自己心事,或不至如此,也未可知。
”何自新被他道着了,隻得把實情一一說明。
嗣薪道:“兄差矣。
夤緣被騙,罪不至死。
若代告禦狀,攔駕叫喊,須要問個死罪。
湯思退希圖卸禍,卻把兄的性命為兒戲。
”何自新聽說,方才省悟,謝道:“小弟多有得罪,今後隻從實供招罷了。
”過了一日,第三番會審。
何自新招出湯思退賄賣關節,诓去銀子,後又授旨誣陷他人,都有宗坦為證,并将原議單呈上。
問官看了,立拿宗坦并湯府家人到來,每人一夾棍,各各招認。
勘問明白,具疏奏聞,有旨:湯思退革了職,谪戍邊方,贓銀入官。
何自新革去舉人,杖六十,發原籍為民。
宗坦及湯家從人各杖一百,流三千裡。
何嗣薪無罪,準夏舉人。
禮刑二部奉旨斷決畢,次日又傳出一道旨意:将會場中式試卷并落卷俱付禮部,會齊本部各官公同複閱,重定去取。
于是禮部将湯思退取中的大半都複落,複于落卷中取中多人,拔何嗣薪為第一。
天子親自殿試,嗣薪狀元及第。
正是:
但有磨勘舉人,不聞再中落卷。
朝廷破格翻新,文運立時救轉。
話分兩頭。
且說郗少伯回到富一陽一,細問随員外,方知錯認何郎是何自新,十分怅恨。
乃将何郎才貌細說了一遍,又将他詩文付與瑤姿觀看,瑤姿甚是歡賞。
珠川悔之無及。
後聞嗣薪中了狀元,珠川欲求郗公再往作伐,重聯此姻。
郗公道:“你當時既教我還了他聘物,我今有何面再對他說。
”珠川笑道:“算來當初老舅也有些不是。
”郗公道:“如何倒是我不是?”珠川道:“尊翰但雲何郎,并未說出名字,故緻有誤。
今還求大力始終玉成。
”郗公被他央懇不過,沉吟道:“我自無顔見他,除非央他座師趙公轉對他說。
幸喜趙公是我同年,待我去與他商議。
”珠川大喜。
郗公即日赴臨安,具柬往拜趙公,說知其事。
趙公允諾。
次日,便去請嗣薪來,告以郗公所言,并說與前番随員外誤認何自新,以緻姻事聯而忽解的緣故。
嗣薪道:“翁擇婿,婿亦擇女。
門生訪得随家小姐有名無實,恐她的詩詞不是自做的。
若欲重聯此姻,必待門生面試此女一番,方可準信。
”說罷,起身作别而去。
趙公即日答拜郗公,述嗣薪之意。
郗公道:“舍甥女文才千真萬真,如何疑她是假?真才原不怕面試,但女孩兒家怎肯聽郎君面試?”趙公道:“這不難。
年翁與我既系通家,我有别業在西湖,年翁可接取令甥女來,隻以西湖遊玩為名,暫寓别業。
竟等老夫面試何如?”郗公道:“容與家姊丈商議奉複。
”便連夜回到富一陽一,把這話與珠川說知。
珠川道:“隻怕女兒不肯。
”遂教綠鬟将此言述與小姐,看她主意如何。
綠鬟去不多時,來回複道:“小姐說既非僞才,何愁面試,但去不妨。
”珠川聽說大喜,遂與郗公買舟送瑤姿到臨安。
郗公先引珠川與趙公相見了,趙公請郗公與珠川同着瑤姿在西湖别業住下。
次日即治酒于别業前堂,邀何嗣薪到來,指與珠川道:“門下今日可仔細認着這個何郎。
”珠川見嗣薪豐姿俊秀,器宇軒昂,與前番所見的何自新不啻霄壤,心甚愛慕。
郗公問嗣薪道:“前日殿元雲曾會過家姊丈,及問家姊丈說,從未識荊。
卻是為何?”嗣薪道:“當時原不曾趨谒,隻在門首望見顔色耳。
”趙公對郗公道:“今甥女高才,若隻是老夫面試,還恐殿元不信。
今老夫已設一紗幮于後堂之西,可請令甥女坐于其中,殿元卻坐于東邊,年翁與老夫并令姊丈居中而坐。
老夫做個監場,殿元做個房考。
此法何如?”郗公與珠川俱拱手道:“悉依尊命。
”當下趙公先請三人入席飲酒,酒過數巡,便邀入後堂。
隻見後堂已排設停當,碧紗幮中安放香幾筆硯,瑤姿小姐已在幮中坐着,侍兒綠鬟侍立幮外伺候。
趙公與三人各依次坐定。
嗣薪偷眼遙望紗幮中,見瑤姿豐神綽約,翩翩可愛,與前園中所見大不相同,心裡又喜又疑。
趙公道:“若是老夫出題,恐殿元疑是預先打點,可就請殿元出題。
”便教把文房四寶送到嗣薪面前。
嗣薪取過筆來,向趙公道:“承老師之命,門生鬥膽了。
即以紗幮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