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要回去,争奈事情繁雜,一時去了,恐有延遲失誤,惹人笑話。
少不得耐到晚上回來,複令昭兒進來,細問一路平安信息。
連夜打點大毛衣服,和平兒親自檢點包裹,再細細追想所需何物,一并包藏交付昭兒。
又細細吩咐昭兒:“在外好生小心伏侍,不要惹你二爺生氣,時時勸他少吃酒,别勾引他認得混帳老婆,----回來打折你的腿”等語。
趕亂完了,天已四更将盡,總睡下又走了困,不覺天明雞唱,忙梳洗過甯府中來。
那賈珍因見發引日近,親自坐車,帶了陰陽司吏,往鐵檻寺來踏看寄靈所在。
又一一囑咐住持色空,好生預備新鮮陳設,多請名僧,以備接靈使用。
色空忙看晚齋。
賈珍也無心茶飯,因天晚不得進城,就在淨室胡亂歇了一夜。
次日早,便進城來料理出殡之事,一面又派人先往鐵檻寺,連夜另外修飾停靈之處,并廚茶等項接靈人口坐落。
裡面鳳姐見日期有限,也預先逐細分派料理,一面又派榮府中車轎人從跟王夫人送殡,又顧自己送殡去占下處。
目今正值繕國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華誕,送壽禮,鎮國公诰命生了長男,預備賀禮,又有胞兄王仁連家眷回南,一面寫家信禀叩父母并帶往之物,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請醫服藥,看醫生啟帖,症源,藥案等事,亦難盡述。
又兼發引在迩,因此忙的鳳姐茶飯也沒工夫吃得,坐卧不能清淨。
剛到了甯府,榮府的人又跟到甯府,既回到榮府,甯府的人又找到榮府。
鳳姐見如此,心中倒十分歡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貶,因此日夜不暇,籌劃得十分的整肅。
于是合族上下無不稱歎者。
這日伴宿之夕,裡面兩班小戲并耍百戲的與親朋堂客伴宿,尤氏猶卧于内室,一應張羅款待,獨是鳳姐一人周全承應。
合族中雖有許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腳的,或有不慣見人的,或有懼貴怯官的,種種之類,俱不及鳳姐舉止舒徐,言語慷慨,珍貴寬大,因此也不把衆人放在眼裡,揮霍指示,任其所為,目若無人。
一夜中燈明火彩,客送官迎,那百般熱鬧,自不用說的。
至天明,吉時已到,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請靈,前面銘旌上大書:“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甯國公冢孫婦防護内廷紫禁道禦前侍衛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恭人之靈柩”。
一應執事陳設,皆系現趕着新做出來的,一色光豔奪目。
寶珠自行未嫁女之禮外,摔喪駕靈,十分哀苦。
那時官客送殡的,有鎮國公牛清之孫現襲一等伯牛繼宗,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齊國公陳翼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将軍陳瑞文,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将軍馬尚,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繕國公诰命亡故,故其孫石光珠守孝不曾來得。
這六家與甯榮二家,當日所稱“八公”的便是。
餘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孫,西甯郡王之孫,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孫世襲二等男蔣子甯,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遊擊謝鲸,襄陽侯之孫世襲二等男戚建輝,景田侯之孫五城兵馬司裘良。
餘者錦鄉伯公子韓奇,神武将軍公子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諸王孫公子,不可枚數。
堂客算來亦有十來頂大轎,三四十小轎,連家下大小轎車輛,不下百餘十乘。
連前面各色執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一帶擺三四裡遠。
走不多時,路旁彩棚高搭。
設席張筵,和音奏樂,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東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甯郡王,第四座是北靜郡王的。
原來這四王,當日惟北靜王功高,及今子孫猶襲王爵。
現今北靜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謙和。
近聞甯國公冢孫婦告殂,因想當日彼此祖父相與之情,同難同榮,未以異姓相視,因此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喪上祭,如今又設路奠,命麾下各官在此伺候。
自己五更入朝,公事一畢,便換了素服,坐大轎鳴鑼張傘而來,至棚前落轎。
手下各官兩旁擁侍,軍民人衆不得往還。
一時隻見甯府大殡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從北而至。
早有甯府開路傳事人看見,連忙回去報與賈珍。
賈珍急命前面駐紥,同賈赦賈政三人連忙迎來,以國禮相見。
水溶在轎内欠身含笑答禮,仍以世交稱呼接待,并不妄自尊大。
賈珍道:“犬婦之喪,累蒙郡駕下臨,蔭生輩何以克當。
”水溶笑道:“世交之誼,何出此言。
”遂回頭命長府官主祭代奠。
賈赦等一旁還禮畢,複身又來謝恩。
水溶十分謙遜,因問賈政道:“那一位是銜寶而誕者?幾次要見一見,都為雜冗所阻,想今日是來的,何不請來一會。
”賈政聽說,忙回去,急命寶玉脫去孝服,領他前來。
那寶玉素日就曾聽得父兄親友人等說閑話時,贊水溶是個賢王,且生得才貌雙全,風流潇灑,每不以官俗國體所縛。
每思相會,隻是父親拘束嚴密,無由得會,今見反來叫他,自是歡喜。
一面走,一面早瞥見那水溶坐在轎内,好個儀表人材。
不知近看時又是怎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