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日子。
豐兒小紅因鳳姐去世,告假的告假,告病的告病,平兒意欲接了家中一個姑娘來,一則給巧姐作伴,二則可以帶量他。
遍想無人,隻有喜鸾四姐兒是賈母舊日鐘愛的,偏偏四姐兒新近出了嫁了,喜鸾也有了人家兒,不日就要出閣,也隻得罷了。
且說賈芸賈薔送了賈琏,便進來見了邢王二夫人。
他兩個倒替着在外書房住下,日間便與家人厮鬧,有時找了幾個朋友吃個車箍辘會,甚至聚賭,裡頭那裡知道。
一日邢大舅王仁來,瞧見了賈芸賈薔住在這裡,知他熱鬧,也就借着照看的名兒時常在外書房設局賭錢喝酒。
所有幾個正經的家人,賈政帶了幾個去,賈琏又跟去了幾個,隻有那賴林諸家的兒子侄兒。
那些少年托着老子娘的福吃喝慣了的,那知當家立計的道理。
況且他們長輩都不在家,便是沒籠頭的馬了,又有兩個旁主人慫恿,無不樂為。
這一鬧,把個榮國府鬧得沒上沒下,沒裡沒外。
那賈薔還想勾引寶玉,賈芸攔住道:“寶二爺那個人沒運氣的,不用惹他。
那一年我給他說了一門子絕好的親,父親在外頭做稅官,家裡開幾個當鋪,姑娘長的比仙女兒還好看。
我巴巴兒的細細的寫了一封書子給他,誰知他沒造化,--”說到這裡,瞧了瞧左右無人,又說:“他心裡早和咱們這個二嬸娘好上了。
你沒聽見說,還有一個林姑娘呢,弄的害了相思病死的,誰不知道。
這也罷了,各自的姻緣罷咧。
誰知他為這件事倒惱了我了,總不大理。
他打諒誰必是借誰的光兒呢。
”賈薔聽了點點頭,才把這個心歇了。
他兩個還不知道寶玉自會那和尚以後,他是欲斷塵緣。
一則在王夫人跟前不敢任性,已與寶钗襲人等皆不大款洽了。
那些丫頭不知道,還要逗他,寶玉那裡看得到眼裡。
他也并不将家事放在心裡。
時常王夫人寶钗勸他念書,他便假作攻書,一心想着那個和尚引他到那仙境的機關。
心目中觸處皆為俗人,卻在家難受,閑來倒與惜春閑講。
他們兩個人講得上了,那種心更加準了幾分,那裡還管賈環賈蘭等。
那賈環為他父親不在家,趙姨娘已死,王夫人不大理會他,便入了賈薔一路。
倒是彩雲時常規勸,反被賈環辱罵。
玉钏兒見寶玉瘋颠更甚,早和他娘說了要求着出去。
如今寶玉賈環他哥兒兩個各有一種脾氣,鬧得人人不理。
獨有賈蘭跟着他母親上緊攻書,作了文字送到學裡請教代儒。
因近來代儒老病在床,隻得自己刻苦。
李纨是素來沉靜,除了請王夫人的安,會會寶钗,餘者一步不走,隻有看着賈蘭攻書。
所以榮府住的人雖不少,竟是各自過各自的,誰也不肯做誰的主。
賈環賈薔等愈鬧的不像事了,甚至偷典偷賣,不一而足。
賈環更加宿娼濫賭,無所不為。
一日邢大舅王仁都在賈家外書房喝酒,一時高興,叫了幾個陪酒的來唱着喝着勸酒。
賈薔便說:“你們鬧的太俗。
我要行個令兒。
”衆人道:“使得。
”賈薔道:“咱們‘月’字流觞罷。
我先說起‘月’字,數到那個便是那個喝酒,還要酒面酒底。
須得依着令官,不依者罰三大杯。
”衆人都依了。
賈薔喝了一杯令酒,便說:“飛羽觞而醉月。
”順飲數到賈環。
賈薔說:“酒面要個‘桂’字。
”賈環便說道“‘冷露無聲濕桂花’。
酒底呢?”賈薔道:“說個‘香’字。
”賈環道:“天香雲外飄。
”大舅說道:“沒趣,沒趣。
你又懂得什麼字了,也假斯文起來!這不是取樂,竟是怄人了。
咱們都蠲了,倒是搳搳拳,輸家喝輸家唱,叫做‘苦中苦’。
若是不會唱的,說個笑話兒也使得,隻要有趣。
”衆人都道:“使得。
”于是亂搳起來。
王仁輸了,喝了一杯,唱了一個。
衆人道好,又搳起來了。
是個陪酒的輸了,唱了一個什麼“小姐小姐多豐彩”。
以後邢大舅輸了,衆人要他唱曲兒,他道:“我唱不上來的,我說個笑話兒罷。
”賈薔道:“若說不笑仍要罰的。
”邢大舅就喝了杯,便說道:“諸位聽着:村莊上有一座元帝廟,旁邊有個土地祠。
那元帝老爺常叫土地來說閑話兒。
一日元帝廟裡被了盜,便叫土地去查訪。
土地禀道:‘這地方沒有賊的,必是神将不小心,被外賊偷了東西去。
’元帝道:‘胡說,你是土地,失了盜不問你問誰去呢?你倒不去拿賊,反說我的神将不小心嗎?’土地禀道:‘雖說是不小心,到底是廟裡的風水不好。
’元帝道:‘你倒會看風水麼?’土地道:‘待小神看看。
’那土地向各處瞧了一會,便來回禀道:‘老爺坐的身子背後兩扇紅門就不謹慎。
小神坐的背後是砌的牆,自然東西丢不了。
以後老爺的背後亦改了牆就好了。
’元帝老爺聽來有理,便叫神将派人打牆。
衆神将歎口氣道:‘如今香火一炷也沒有,那裡有磚灰人工來打牆!’元帝老爺沒法,叫衆神将作法,卻都沒有主意。
那元帝老爺腳下的龜将軍站起來道:‘你們不中用,我有主意。
你們将紅門拆下來,到了夜裡拿我的肚子墊住這門口,難道當不得一堵牆麼?’衆神将都說道:‘好,又不花錢,又便當結實。
’于是龜将軍便當這個差使,竟安靜了。
豈知過了幾天,那廟裡又丢了東西。
衆神将叫了土地來說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