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安插在那裡略等一等。
自己先過了影壁,進了院門,知鳳姐未下來,先找着鳳姐的一個心腹通房大丫頭名喚平兒的。
周瑞家的先将劉姥姥起初來曆說明,又說:“今日大遠的特來請安。
當日太太是常會的,今日不可不見,所以我帶了他進來了。
等奶奶下來,我細細回明,奶奶想也不責備我莽撞的。
”平兒聽了,便作了主意:“叫他們進來,先在這裡坐着就是了。
”周瑞家的聽了,方出去引他兩個進入院來。
上了正房台矶,小丫頭打起猩紅氈簾,才入堂屋,隻聞一陣香撲了臉來,竟不辨是何氣味,身子如在雲端裡一般。
滿屋中之物都耀眼争光的,使人頭懸目眩。
劉姥姥此時惟點頭咂嘴念佛而已。
于是來至東邊這間屋内,乃是賈琏的女兒大姐兒睡覺之所。
平兒站在炕沿邊,打量了劉姥姥兩眼,隻得問個好讓坐。
劉姥姥見平兒遍身绫羅,插金帶銀,花容玉貌的,便當是鳳姐兒了。
才要稱姑奶奶,忽見周瑞家的稱他是平姑娘,又見平兒趕着周瑞家的稱周大娘,方知不過是個有些體面的丫頭了。
于是讓劉姥姥和闆兒上了炕,平兒和周瑞家的對面坐在炕沿上,小丫頭子斟了茶來吃茶。
劉姥姥隻聽見咯當咯當的響聲,大有似乎打籮櫃篩面的一般,不免東瞧西望的。
忽見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個匣子,底下又墜着一個秤砣般一物,卻不住的亂幌。
劉姥姥心中想着:“這是什麼愛物兒?有甚用呢?”正呆時,隻聽得當的一聲,又若金鐘銅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
接着又是一連八九下。
方欲問時,隻見小丫頭子們齊亂跑,說:“奶奶下來了。
”周瑞家的與平兒忙起身,命劉姥姥“隻管等着,是時候我們來請你。
”說着,都迎出去了。
劉姥姥屏聲側耳默候。
隻聽遠遠有人笑聲,約有一二十婦人,衣裙窸窣,漸入堂屋,往那邊屋内去了。
又見兩三個婦人,都捧着大漆捧盒,進這邊來等候。
聽得那邊說了聲“擺飯”,漸漸的人才散出,隻有伺候端菜的幾個人。
半日鴉雀不聞之後,忽見二人擡了一張炕桌來,放在這邊炕上,桌上碗盤森列,仍是滿滿的魚肉在内,不過略動了幾樣。
闆兒一見了,便吵着要肉吃,劉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
忽見周瑞家的笑嘻嘻走過來,招手兒叫他。
劉姥姥會意,于是帶了闆兒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咕了一會,方過這邊屋裡來。
隻見門外錾銅鈎上懸着大紅撒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闆壁立着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着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痰盒。
那鳳姐兒家常帶着秋闆貂鼠昭君套,圍着攢珠勒子,穿着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大紅洋绉銀鼠皮裙,粉光脂豔,端端正正坐在那裡,手内拿着小銅火箸兒撥手爐内的灰。
平兒站在炕沿邊,捧着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内一個小蓋鐘。
鳳姐也不接茶,也不擡頭,隻管撥手爐内的灰,慢慢的問道:“怎麼還不請進來?”一面說,一面擡身要茶時,隻見周瑞家的已帶了兩個人在地下站着呢。
這才忙欲起身,猶未起身時,滿面春風的問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麼不早說。
劉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數拜,問姑奶奶安。
鳳姐忙說:“周姐姐,快攙起來,别拜罷,請坐。
我年輕,不大認得,可也不知是什麼輩數,不敢稱呼。
”周瑞家的忙回道:“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
”鳳姐點頭。
劉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
闆兒便躲在背後,百般的哄他出來作揖,他死也不肯。
鳳姐兒笑道:“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
知道的呢,說你們棄厭我們,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隻當我們眼裡沒人似的。
”劉姥姥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裡,沒的給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着也不像。
”鳳姐兒笑道:“這話沒的叫人惡心。
不過借賴着祖父虛名,作了窮官兒,誰家有什麼,不過是個舊日的空架子。
俗語說,‘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何況你我。
”說着,又問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沒有。
周瑞家的道:“如今等奶奶的示下。
”鳳姐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罷,得閑兒呢就回,看怎麼說。
”周瑞家的答應着去了。
這裡鳳姐叫人抓些果子與闆兒吃,剛問些閑話時,就有家下許多媳婦管事的來回話。
平兒回了,鳳姐道:“我這裡陪客呢,晚上再來回。
若有很要緊的,你就帶進來現辦。
”平兒出去了,一會進來說:“我都問了,沒什麼緊事,我就叫他們散了。
”鳳姐點頭。
隻見周瑞家的回來,向鳳姐道:“太太說了,今日不得閑,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樣。
多謝費心想着。
白來逛逛呢便罷,若有甚說的,隻管告訴二奶奶,都是一樣。
”劉姥姥道:“也沒甚說的,不過是來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親戚們的情分。
”周瑞家的道:“沒甚說的便罷,若有話,隻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樣的。
”一面說,一面遞眼色與劉姥姥。
劉姥姥會意,未語先飛紅的臉,欲待不說,今日又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