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咱們唐王在福建做天子,那是國姓爺鄭家一夥人擁戴的,自然是真命天子。
哪知道另一批人在廣西、雲南推戴桂王做天子,又有一批人在浙江推戴魯王做天子,那都是假的真命天子。
”韋小寶點頭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
既有唐王做了天子,桂王,魯王就不能做天子了。
”
高彥超道:“是啊,韋香主說得對極!”
玄貞道人道:“可是廣西、浙江那些人為了貪圖富貴,争着說道,他們擁立的才是真命天子,大家自夥裡争得厲害。
”歎了口氣,續道:“後來唐王、魯王、桂王,先後都遭了難。
這些年來,江湖上豪傑不忘明室,分别找了三王的後人,奉以為主,幹反清複明的大業。
桂王的手下擁戴桂王的子孫,魯王的手下擁戴魯王的子孫,那是桂派和魯派,他們又稱咱們天地會為唐派。
唐、桂、魯三派,都是反清複明的。
不過隻有咱們天地會才是正統,桂派、魯派卻是篡位。
”韋小寶點頭道:“我明白了。
沐王府那些人地桂派,是不是?”玄貞道人道:“正是。
這三派人十幾年來相争不休。
”
韋小寶想起那日蘇北道上遇到沐王府的人物,甚是傲慢無禮,那人也是姓白的,不知是不是這兩根爛木頭之一,當時見茅十八對他怕得厲害,早就不忿,便道:“唐王既是真命天子,他們就不該再争。
聽說沐公爺是很好的,隻怕他老人家歸天之後,他手下那些人有點兒亂七八糟。
”地窖中衆人齊聲道:“韋香主的話,一點不錯。
”
玄貞道人道:“江湖上好漢瞧在沐天波沐公爺盡忠死節的份上,遇上了沐王府的人物,都是容讓三分。
這樣一來,沐王府中連阿貓阿狗也都狂妄自大起來。
我們這位徐大哥人是再好也沒有的,他從前服侍過唐王天子,當真是忠心耿耿,提到先帝時便流眼淚。
定是沐王府的人說話不三不四,言語中輕侮了先帝,否則的話,徐老哥怎能跟沐王府的人動手?”
高彥超道:“徐大哥在午前清醒了一會兒,要衆兄弟給他出這口氣。
在直隸境内,眼下本會隻韋香主一位香主,按照本會規矩,遇上這等大事,須得禀明韋香主而行。
倘若對付鞑子的鷹爪,那也罷了,殺了鞑子和鷹爪固然很好,弟兄們為本會殉難,也是份所當為。
可是沐王府在江湖上名聲很響,說來總也是自己人,去跟他們交涉,說不定會大動幹戈,後果怎樣,就很難料。
”韋小寶嗯了一聲。
高彥超又道:“徐大哥說,他一直在等候韋香主駕到,已等了好幾個月了,有時見到韋香主在街市采購物品,有時在茶館裡聽書。
”韋小寶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原來他早見到我了。
”高彥超道:“徐大哥說,總舵吩咐過的,韋香主倘若有事,自會去找他,因此徐大哥雖然見到韋香主,卻不敢上前相認。
”
韋小寶點了點頭,向榻上的老頭瞧了一眼,心想:“原來這老狐狸暗中早就跟上了我。
我在街上買了東西亂吃,胡花銀子,早就落入他眼中。
他媽的,日後他見了我師父,定會搬弄是非,最好是這隻老狐狸傷勢好不了,嗚呼哀哉!”
玄貞道人道:“咱們一商量,迫不得已,隻好請韋香主到來主持大局。
”
韋小寶心想:“我一個小孩子,能主持什麼大局?”但見這些人對自己十分恭謹,心下也不禁得意。
他初入天地會時,除了師父之外,九位香主都比自己年長資深,此刻這些人中卻以自己地位最高,輕飄飄之感登時油然而興。
一名中年的粗壯漢子氣憤憤的道:“大夥兒見到沐王府的人退讓三分,那是敬重沐公爺為人忠義,為主殉難,說到所做事業的驚逃诏地,咱們國姓爺比之沐王爺可勝過了十倍。
”那姓樊的樊綱道:“我敬你五尺,你就該當敬我一丈。
怎地我們客氣,他們反而是運氣?這件事若不分說清楚,以後天地會給沐王府壓得頭也擡不起來,大夥兒還混個什麼?”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十分氣惱。
玄貞道人道:“這件事如何辦理,大夥兒都聽韋香主的指示。
”
要韋小寶想法子去偷雞摸狗,混蒙拐騙,他還能拿些主意,現下面臨這種大事,要他拿個主意出來,當真是要他的好看,擺明了叫他當場出乖露醜。
可是他不折不扣,确是陳近南的弟子,天地會十大香主之一,直隸全省之中,天地會衆兄弟以他為首,這姓徐的老頭和别的幾人,又都是他青木堂的嫡系下屬,眼見人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他臉上,不由得大是發窘,心中直罵:“辣塊媽媽,這……這如何是好?”
他心中發窘,一個個人瞧将過去,盼望尋一點線索,可以想個好主意,看到那粗壯漢子時,忽見他嘴角邊微有笑容,眼光中流露出狡猾的神色。
此人剛才還在大叫大嚷,滿腔子都是怒火,怎地突然間高興起來?一凝神間,猛地想起:“啊喲,辣塊媽媽,這批王八蛋不懷好意,要我來掮爛木梢。
他們想去跟沐王府的人打架,卻生怕我師父将來責怪,于是找了我來,要我出頭。
”他越想越對,尋思:“我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雖說是香主,難道還真會有勝過他們的主意?他們是要拿我來作擋箭牌,日後沒事,那就罷了,有什麼不妥,都往我頭上一推,說道:‘青木堂韋小主率領大夥兒幹的。
香主有令,咱們不敢不從。
’哼,他們本就要雞蛋裡找骨頭,廢了我這香主,我領頭去跟沐王府的人打架,不論是輸是赢,總之是大大的一塊骨頭。
好啊,辣愉媽媽,老子可不上這個當。
”
他假裝低頭沉思,過了一會兒,說道:“衆位兄長,小弟雖然當了香主,隻不過碰巧殺了鳌拜,本事是一點也沒有的,計策更加沒有。
我看還是請玄貞道長出個主意,一定比我高明得多。
”他這一招叫作“順水推舟”,将一根爛木梢向玄貞道人肩頭推去。
玄貞道人笑了一笑,向樊綱道:“樊三哥的腦筋可比我行得多,你瞧怎麼辦?”
樊綱是個直性漢子,說道:“我看也沒第二條路好走,咱們就找到姓白的家裡,他們要是向徐大哥磕頭賠罪,那就萬事全休。
否則的話,哼哼,說不得,隻好先禮後兵。
”
人人心中想的,其實都是這一句話,隻是沐王府在江湖上威名甚盛,又是反清複明的同道,誰也不願首先将這句話說出口來。
樊綱這麼一說,幾個人都附和道:“對,對樊三哥的話對極!能夠不動武自然最好,否則咱們天地會可也不是好欺的,給人家打成這副樣子,難道便罷了不成?”
韋小寶向玄貞道人和另一個漢子道:“你二位以為怎樣?”
那漢子道:“這叫作逼上梁上,沒有法子,咱們确是給趕得絕了。
”
玄貞卻微笑着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韋小寶心想:“你不說話,将來想賴,我偏偏叫你賴不成。
”問道:“玄貞道長,你以為樊三哥的主意不大妥當,是不是?”
玄貞道:“也不是不妥當,不過大家須得十分鄭重,倘若跟沐王府的人動手,第一是敗不得,第二是殺不得人。
倘若打死了人,那可是一件大事。
”樊綱道:“話是這麼說,但如徐大哥傷重不治,卻又怎樣?”玄貞又點了點頭。
韋小寶道:“請大家商量個法子出來。
各位哥哥見識多,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還多,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還多,想的主意也一定比我好得多。
”玄貞向他瞧一眼,淡淡的道:“韋香主很了不起哪!”韋小寶笑道:“道長你也了不起。
”
衆人商量了一會,還是依照樊綱的法子,請韋小寶率同衆人,去向沐王府的人興問罪之師,各人身上暗帶兵刃,但須盡量忍讓,要占住地步,最好是沐王府的人先動了手打了人,這才還手。
玄貞道:“咱們不妨再約北京城裡幾位成名的武師一同前去,請創作作個見證,免得傳了開來,說咱們天地會上門欺人。
日後是非不明,隻怕總舵主見罪。
”
韋小寶喜道:“好極,要請有本事的,越多越好。
”在蘇北道上的飯店之中,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