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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知道此刻已命懸洪教主之手,他隻須内勁一吐,自己立時腦漿迸裂,但此時不死,過不多久總之還是非死不可,大聲叫道:“你們快拿我去,我就是韋小寶!”
衆人一呆,停住了腳步。
孫思克哈哈大笑,說道:“韋小寶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你這位老公公快八十歲啦,尖起了嗓子開玩笑,豈不笑歪了人嘴巴?”一扯王進寶的衣袖,兩人大踏步出去。
隻聽吆喝傳令之聲響起:“留下十三匹馬在這裡,好給後面的追兵通消息。
把兩間茅屋燒了,以免反賊躲藏。
”衆軍士應道:“得令!”便有人放火燒屋,跟着蹄聲響起,大隊人馬向北奔弛。
韋小寶歎了口氣,心道:“這一番可死定了。
王三哥,孫四哥怕我逗留不走,再有追兵到來,就不會給情面了。
”隻見屋角的茅草已着火焚燒,火焰慢慢逼近。
洪教主冷笑道:“你的朋友可挺有義氣哪,給了銀子,又給馬匹。
大家走罷。
”沐劍屏扶起公主,衆人從後門出來,繞到屋前,果見大樹下系着十三匹駿馬。
其中兩匹鞍辔鮮明,自是王進寶。
孫思克二人的坐騎。
各人上馬向東弛去,韋小寶隻盼有追兵趕來,将自己擒回,小皇帝對自己情意深厚,這次雖然大大得罪了他,未必便非砍頭不可,洪教主陰險毒辣,落入他的手中,可不知有多少苦頭吃了。
但一路行去,再也不聽到追兵的蹄聲。
衆人所乘坐騎都是王進寶所選的良駒,奔弛如飛,後面就有追兵,也無法趕及,何況趙,王,孫三總兵早将追兵引得向北而行。
一路上除了公主的叫罵之外,誰也默不作聲,後來殷錦點了公主的啞穴。
她雖有滿腔怒氣,卻也罵不出聲了。
洪教主率領衆人,盡在荒野中向東南奔行,晚間也在荒野歇宿。
韋小寶幾番使計想要脫逃,但洪教主機智殊不亞于他,每次都不過教他身上多挨幾拳,如何能脫卻掌握?
數日之後,來到海邊。
陸高軒從韋小寶身邊掏出一錠銀子,去雇了一艘大海船。
韋小寶心中隻是叫苦,想到雇海船的銀子也要自己出,更是不忿。
上船之後,海船張帆向東行駛。
韋小寶心想:“這一次自然又去神龍島了,老烏龜定是要把老子拿去喂蛇。
”想到島上一條條毒蛇繞上身來,張口齊咬,不由得全身發抖,尋思:“怎的想法子在船底鑿一大洞,大家同歸于盡。
”
可神龍教諸人知他詭計多端,看得極緊,又怎有機可乘?韋小寶想起以前去過神龍島兩次,第一次和方怡在船中卿卿我我,享盡溫柔;第二次率領大軍,威風八面;這一次卻給人拳打足踢,命在旦夕,其間的苦樂自是天差地遠。
自從在北京郊外農舍中和方怡相會,陸行并騎,海上同舟,她始終無喜無怒,木然無語,雖不來折磨自己,但一直不向自己瞧上一眼,有時心想她在洪教主淫威之下,盡管對自己一片深情,卻不敢稍假辭色;有時又想多次上了這小婊子的當,陰險狡猾,天下女子以她為最,卻又不禁恨得牙癢癢的。
舟行多日,果然是到了神龍島。
陸高軒和胖頭陀押着韋小寶,公主,沐劍屏,曾柔四人上岸。
殷錦脅迫衆舟子離船。
一名舟子稍加抗辯,殷錦立即一刀殺了。
其餘衆舟子隻吓得魂飛天外,那裡還敢作聲,隻得乖乖跟随。
但見島上樹木枯焦,瓦礫遍地,到處是當日炮轟的遺迹。
樹林間腐臭沖鼻,路上一條條都是死蛇骸骨。
來到大堂之前,隻見牆倒竹斷,數十座竹屋已蕩然無存。
洪教主凝立不語。
殷錦等均有憤怒之色。
有的向韋小寶惡狠狠的瞪視。
張淡月縱聲大呼:“洪教主回島來啦!各路教衆,快出來參拜教主!”他中氣充沛,提氣大叫,聲聞數裡。
過了片刻,他有叫了兩遍。
但聽得山谷間回聲隐隐傳來:“回島來啦!參拜教主!回島來啦!參拜教主!”
過了良久,四下裡寂靜無聲,不但沒見教衆蜂湧而至,連一個人的回音也沒有。
洪教主轉過頭來,對韋小寶冷冷的道:“你炮轟本島,打得偌大一個神龍教瓦解冰消,這可稱心如意了嗎?”
韋小寶見到他滿臉怨毒之色,不由得寒毛直豎,顫聲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不來。
洪教主重振雄風,大……大展鴻圖,再……再創新教,開張發财,這叫做越燒越發,越轟越旺,教主與夫人仙福永享……”
洪教主道:“很好!”一腳将他踢得非了起來,哒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周身筋骨欲斷,爬不起身。
曾柔眼見洪教主如此兇惡,雖然害怕,還是過去将韋小寶扶起。
殷錦上前躬身道:“啟禀教主,這小賊罪該萬死,待屬下一刀一刀,将他零零落落的剮了。
”洪教主哼了一聲,道:“不忙!”隔了一會,又道:“這小子心中,藏着一個重大機密,本教興複,須得依仗這件大事,暫且不能殺他。
”殷錦道:“是,是。
教主高瞻遠矚,屬下愚魯,難明其中奧妙。
”
洪教主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凝思半晌,說道:“自來成就大事,定然多災多難。
本教一時受挫,也不足為患。
眼下教衆星散,咱們該當如何重整旗鼓,大家不妨各抒己見。
”
殷錦道:“教主英明智慧,我們便想上十天十夜,也不及教主靈機一動,還是請教主指示良策,大家奉命辦理。
”
洪教主點了點頭,說道:“眼前首要之務是重聚教衆。
上次鞑子官兵炮轟本島,教衆傷亡雖然不少,但也不過三停中去了一停,餘下二停,定是四下流散了。
現下命陸高軒升任白龍使,以補足五龍使之數。
”陸高軒躬身道謝。
洪教主又道:“青黃赤白黑五龍使即日分赴各地,招集舊部,倘若見道資質可取的少年男女,便收歸屬下,招舊納新,重興神教。
”
殷錦,張淡月,陸高軒三人躬身道:“謹遵教主号令。
”赤龍使無根道人和青龍使許雪亭卻默不作聲。
洪教主斜眇二人,問道:“赤龍使,青龍使二人有什麼話說?”許雪亭道:“啟禀教主,屬下有兩件事陳請,盼教主允準。
”洪教主哼了一聲,問道:“什麼事?”許雪亭道:“屬下等向來忠于本教和教主,但教主卻始終信不過衆兄弟,未免令人心灰。
第一件事,懇請教主恩賜豹胎易筋丸解藥,好讓衆兄弟心無牽挂,全心全意為教主效勞。
”
洪教主冷冷的道:“假如我不給解藥,你們辦事就不全心全意了?”
許雪亭道:“屬下不敢。
第二件事,那些少年男女成事不組,敗事有餘,一遇上大事,個個逃得幹幹淨淨。
本教此時遭逢患難,自始自終追随在教主和夫人身邊的,隻是我們幾個老兄弟。
那些少年弟子平日裡滿嘴忠心不二,什麼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事到臨頭,有哪一個真能出力的?屬下愚見,咱們重興本教,該當招羅有擔當,有骨氣的男子漢大丈夫。
那些口是心非,胡說八道的少年男女,就象叛徒韋小寶這類小賊,也不用再招了。
”他說一句,洪教主臉上的黑氣便深一層。
許雪亭心中溧溧危懼,還是硬着頭皮将這番話說完。
洪教主眼光射到無根道人臉上,冷冷的道:“你怎麼說?”無根道人退了兩步,說道:“屬下以為青龍使之言有理。
前車覆轍,這條路不能再走。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既是犯過了毛病,教主大智大慧,自會明白這些少年男女既不管用,又靠不住。
便似……便似……”說着向沐劍屏一指,道:“這小姑娘本是我赤龍門屬下,教主待她恩德非淺,但一遇禍患,立時便叛教降敵。
這種人務須一個個追尋回來,千刀萬剮,為叛教者戒。
”
洪教主的眼光向陸高軒等人一個個掃去,問道:“這是大夥兒商量好了的意思嗎?”
衆人默不作聲。
過了好一會,胖頭陀道:“啟禀教主:我們沒商量過,不過……不過屬下以為青龍使,赤龍使二位的話,是很有點兒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