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聲名播四方。
卻說武松一日在街上閑行,隻聽背後一個人叫道:“兄弟,知縣相公擡舉你做了巡捕都頭,怎不看顧我!”
武松回頭見了這人,不覺的──欣從額角眉邊出,喜逐歡容笑口開。
這人不是别人,卻是武松日常間要去尋他的嫡親哥哥武大。
卻說武大自從兄弟分别之後,因時遭饑馑,搬移在清河縣紫石街賃房居住。
人見他為人懦弱,模樣猥蕤,起了他個渾名叫做三寸丁谷樹皮,俗語言其身上粗糙,頭臉窄狹故也。
隻因他這般軟弱樸實,多欺侮也。
這也不在話下。
且說武大無甚生意,終日挑擔子出去街上賣炊餅度日,不幸把渾家故了,丢下個女孩兒,年方十二歲,名喚迎兒,爺兒兩個過活。
那消半年光景,又消折了資本,移在大街坊張大戶家臨街房居住。
張宅家下人見他本分,常看顧他,照顧他依舊賣些炊餅。
閑時在鋪中坐地,武大無不奉承。
因此張宅家下人個個都歡喜,在大戶面前一力與他說方便。
因此大戶連房錢也不問武大要。
卻說這張大戶有萬貫家财,百間房屋,年約六旬之上,身邊寸男尺女皆無。
媽媽餘氏,主家嚴厲,房中并無清秀使女。
隻因大戶時常拍胸歎氣道:“我許大年紀,又無兒女,雖有幾貫家财,終何大用。
”
媽媽道:“既然如此說,我叫媒人替你買兩個使女,早晚習學彈唱,服侍你便了。
”
大戶聽了大喜,謝了媽媽。
過了幾時,媽媽果然叫媒人來,與大戶買了兩個使女,一個叫做潘金蓮,一個喚做白玉蓮。
玉蓮年方二八,樂戶人家出身,生得白淨小巧。
這潘金蓮卻是南門外潘裁的女兒,排行六姐。
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纏得一雙好小腳兒,所以就叫金蓮。
他父親死了,做娘的度日不過,從九歲賣在王招宣府裡,習學彈唱,閑常又教他讀書寫字。
他本性機變伶俐,不過十二三,就會描眉畫眼,傅粉施朱,品竹彈絲,女工針指,知書識字,梳一個纏髻兒,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緻,喬模喬樣。
到十五歲的時節,王招宣死了,潘媽媽争将出來,三十兩銀子轉賣于張大戶家,與玉蓮同時進門。
大戶教他習學彈唱,金蓮原自會的,甚是省力。
金蓮學琵琶,玉蓮學筝,這兩個同房歇卧。
主家婆餘氏初時甚是擡舉二人,與他金銀首飾裝束身子。
後日不料白玉蓮死了,止落下金蓮一人,長成一十八歲,出落的臉襯桃花,眉彎新月。
張大戶每要收他,隻礙主家婆厲害,不得到手。
一日主家婆鄰家赴席不在,大戶暗把金蓮喚至房中,遂收用了。
正是:莫訝天台相見晚,劉郎還是老劉郎。
大戶自從收用金蓮之後,不覺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
端的那五件?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淚,第三耳便添聾,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
自有了這幾件病後,主家婆頗知其事,與大戶嚷罵了數日,将金蓮百般苦打。
大戶知道不容,卻賭氣倒賠了房奁,要尋嫁得一個相應的人家。
大戶家下人都說武大忠厚,見無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兒,堪可與他。
這大戶早晚還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為妻。
這武大自從娶了金蓮,大戶甚是看顧他。
若武大沒本錢做炊餅,大戶私與他銀兩。
武大若挑擔兒出去,大戶候無人,便踅入房中與金蓮厮會。
武大雖一時撞見,原是他的行貨,不敢聲言。
朝來暮往,也有多時。
忽一日大戶得患陰寒病症,嗚呼死了。
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将金蓮、武大即時趕出。
武大故此遂尋了紫石街西王皇親房子,賃内外兩間居住,依舊賣炊餅。
原來這金蓮自嫁武大,見他一味老實,人物猥瑣,甚是憎嫌,常與他合氣。
報怨大戶:“普天世界斷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與這樣個貨!每日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隻是一味吃酒,着緊處卻是錐钯也不動。
奴端的那世裡悔氣,卻嫁了他!是好苦也!”
常無人處,唱個《山坡羊》為證:想當初,姻緣錯配,奴把你當男兒漢看觑。
不是奴自己誇獎,他烏鴉怎配鸾鳳對!奴真金子埋在土裡,他是塊高号銅,怎與俺金色比!他本是塊頑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體!好似糞土上長出靈芝。
奈何,随他怎樣,到底奴心不美。
聽知:奴是塊金磚,怎比泥土基!
看官聽說:但凡世上婦女,若自己有幾分顔色,所禀伶俐,配個好男子便罷了,若是武大這般,雖好殺也未免有幾分憎嫌。
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着的少,買金偏撞不着賣金的。
武大每日自挑擔兒出去賣炊餅,到晚方歸。
那婦人每日打發武大出門,隻在簾子下嗑瓜子兒,一徑把那一對小金蓮故露出來,勾引浮浪子弟,日逐在門前彈胡博詞,撒謎語,叫唱:“一塊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裡?”
油似滑的言語,無般不說出來。
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