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逃難,樊、成兩家免不得也要逃避。
原來一月之前,仇氏等一行人奔回家鄉,此時成家和夫人因未往京中,還在家裡,聞樊植被害,仇氏又受了一場苦楚,甚為傷感,随即過來問候。
仇氏自念丈夫被難,自己又陷于賊中而歸,又羞又苦,見了和氏,不覺大哭。
和氏道:“年姆如今喪了夫主,又無子嗣,影隻形單,茕茕無倚,如何是好?”仇氏哭道:“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若當時留着羽娘,等她生下一男半女,延了一脈宗嗣,今日也不至這般冷落。
”和氏見她有回心轉意的光景,便接口道:“若使羽娘今日還在,年姆真個肯容她麼?”仇氏道:“她今若在,我情願與她相守。
但差之在前,如今說也沒用了。
”和氏笑道:“好教年姆得知,樊伯伯雖然不幸了,還虧有個公子,宗祀不至斷絕。
”仇氏驚問道:“如今有什麼公子在哪裡?”和氏乃将前事一一說知。
仇氏倒身下拜道:“若非年姆如此周全,妾身已做絕祀之鬼。
此恩此德,何以為報?”和氏連忙扶起,即令家人立刻接取羽娘母子過來與仇氏相見。
那羽娘自聞樊植兇信,已是哭昏幾次,今見仇氏,兩個又抱頭大哭。
自此仇氏與羽娘俱因哀痛之故,恹恹抱病。
虧得和氏再三勸慰,方才小愈。
不想景州又逢寇警,家家逃難,和氏與仇氏、羽娘等隻得也出城奔避。
當下樊、成兩家的人做一塊行走,行不上幾多路,那些家人和丫鬟、養娘們漸漸擠散,隻剩下和氏與仇氏、羽娘各抱着自己孩兒相攜相挈而行。
那仇氏、羽娘病體粗痊,已是行走不動,又兼抱着個孩子,一發寸步難移,隻得相對而哭。
和氏心中凄慘,便道:“不須哭,我替你抱着孩子走罷。
”遂一手攜了自己四歲的孩兒,一手抱了樊家這小的,慢慢行動。
不想被一起逃難的婦女擁将來,和氏身不由主,随着衆人擁了一回,回頭已不見了仇氏、羽娘。
和氏獨自一人,哪裡照顧得兩個孩子,因想道:“我若失了孩兒還可再養,樊家隻有這點骨血,須要替他保護。
”沒奈何,隻得硬了肚腸,竟把自己這四歲的孩兒撇下,單單抱了樊家這孩子,奔人一個荒僻山林中躲避。
過了一時,賊兵已退,風波已息,成家家人尋着和氏,迎回家中。
仇氏,羽娘亦已歸家,幸各無恙。
和氏把孩子送還,隻尋不見了自己的孩兒。
羽娘哭拜道:“夫人高義,雖伯道、魯姑不是過也。
隻是公子尋不着,奈何?”仇氏亦拜謝道:“年姆行了如此好心,公子自然尋得着的,隻須多方尋訪便了。
”自此兩家各自差人在外尋訪。
話分兩頭。
且說成美聞得景州有警,果然回兵轉來相救。
符雄便乘勢追襲,官兵大敗。
不防伏正又從前邊攔住去路,成美着忙,匹馬落荒而走。
卻被絆馬索把馬絆倒,成美跌下馬來。
賊軍齊上,将成美拿住,綁解伏正軍前。
伏正喝退左右,親解其縛,延之上坐。
笑道:“明公還記得去年郊外彈鵲射雕的少年否?”成美低頭一想,不覺又驚又喜,遂拱手稱謝。
因問道:“足下既認得學生,那敝同年樊植當時亦曾會過,想也認得,如何前日竟見害了?”伏正笑道:“何嘗見害?”便将救了樊植,放他出營的事說了一遍。
成美大喜。
伏正移坐密語道:“小可有心歸順朝廷久矣,今當斬符雄以贖罪。
”說罷便差心腹小喽啰去符雄寨中報捷:說已拿得成兵部,請大王到來發落。
符雄聞報,欣然而來,随身隻帶得一二十騎。
伏正先于營門埋伏刀斧手,等符雄入營,一聲号起,伏兵齊出,将符雄砍為兩段,從騎都被殺死。
伏正割下符雄首級,招降他部下衆喽啰,說道:“我已歸順朝廷,汝等各宜反邪歸正。
”衆人一向畏服伏正,不敢不從。
伏正偃旗息鼓,請成美申奏朝廷,候旨定奪。
正是:
慷慨綠林客,曾邀邂逅歡。
當年贈杯酒,今日釋兵權。
當下成美上疏,具言伏正投誠,計殺符雄,功績可嘉,并題明樊植未死,其隻身失陷,情有可矜。
一面回京複命,便道歸家看視老少。
樊家仇氏、羽娘知成美剿賊而歸,親自過來拜見。
當日仇氏、羽娘聞知樊植未死,卻是一喜。
成美、和氏感傷公子不見,又是一悲。
不說兩家悲喜不同,且說樊植自那日别了伏正,匹馬逃生,從山僻小路行了兩日,方轉出大路上。
不想此時附近州縣因朝廷差官剿賊,恐賊兵猖獗,俱各戒嚴。
有個守備官領兵紮營在三叉路口,巡邏軍士見樊植單騎而來,疑是奸細,拿解營中。
樊植說是揚州真樊太守,這守備哪裡肯信,說道:“前日有文憑的尚然是假,今日沒文憑的如何是真?況聞樊太守已被殺了,哪裡又有個樊太守,你明明是賊中來的奸細!”樊植大叫道:“現今奉旨剿賊的成兵部是我同年,你隻問他,便知真假了。
”守備道:“既如此,且待兵部成爺破賊之後查驗真僞,今且把來軟監在營裡。
”樊植此時分說不得,隻得由他拘禁。
正是:
假的反認做真,真的反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