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手,說道:“大家是好朋友,我跟你們說老實話。
”一面說,一面摸摸自己的腦袋,又道:“我這吃飯家夥,還想留下來吃他媽的幾十年飯。
這家夥上面還生了一對眼睛,要用來看戲看美女,生了一對耳朵,要用來聽說書、聽曲子。
我如想做皇帝,這家夥多半保不住,這一給砍下來,什麼都是一塌糊塗了,再說,做皇帝也沒什麼開心。
台灣打一陣大風,他要發愁;雲南有人造反,他又傷腦筋。
做皇帝的差使又辛苦又不好玩,我是萬萬不幹的。
”
顧炎武等面面相觑,心想這話本也不錯,他既胸無大志,又不肯為國為民挺身而出,如何說得他動。
實是一件難事。
過了半晌,顧炎武道:“這件大事,一時之間倒也不易拿定主意……”
正說到這裡,忽聽得蹄聲隐隐,有數十騎馬沿着西巡河岸自北而來,夜深人靜,聽來加倍清晰。
黃黎洲道:“深夜之中,怎麼有大隊人馬?”呂留良道:“是巡夜的官兵?”查繼佐搖頭道:“不會。
官兵巡夜都是慢吞吞的,那會如此快馬奔馳。
莫非是江湖的豪客?”
說話之間,隻聽得東邊岸上也有數十騎馬奔來。
運河河面不寬。
蘇荃和雙兒躍上船頭。
蘇荃道:“相公,來人隻怕不懷好意,大夥兒都坐在一起罷。
”
韋小寶道:“好!顧先生他們都是老先生,看來不像是好色之徒。
大家都進來罷,給他們看看也不要緊的。
”
顧炎武等心下都道:“胡說八道!”均覺不便和韋小寶的内眷相見,都走到了後梢。
公主、阿珂等七個人抱了兒女,入了前艙。
隻聽得東西兩邊河堤上響起噓溜溜的竹哨之聲,此應彼和。
韋小寶喜道:“是天地會的哨子。
”兩岸數十匹馬馳到官船之側,西岸有人長聲叫道:“韋小寶出來!”
韋小寶低聲罵道:“他媽的,這般沒上沒下的,韋香主也不叫一聲。
”正要走向船頭,蘇荃一把拉住,道:“且慢,待我問問清楚。
”走到艙口,問道:那一路英雄好漢要找韋相公?”向兩岸望去,見馬上乘客都是青布包頭,手執兵刃。
西岸為首一人道:“我們是天地會的。
”蘇荃低聲道:“天地會見面的切口怎麼說?”韋小寶走到艙口,朗聲說道:“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
”
馬上那人說道:“這是天地會的舊詩。
自從韋小寶叛會降敵,害師求榮,會裡的切口盡數改了。
韋小寶驚道:“你是誰?怎地說這等話?”那人道:“你便是韋小寶麼?”韋小寶料想抵賴不得,便道:“我是韋小寶。
”那人道:“便跟你說了也不打緊。
我是天地會宏化堂座下,姓舒。
”韋小寶道:“原來是舒大哥,這中間實有許多誤會。
貴堂李堂主是在附近嗎?”那姓舒的恨恨的道:“你罪惡滔天,李香主給你活活氣死了。
”
西岸衆人大聲叫道:“韋小寶叛會降敵,害師求榮,舒大哥不必跟他多說。
今日咱們把他碎屍萬段,替陳總舵主和李香主報仇。
”東岸衆人一聽,跟着也大聲呼喊。
突然間呼的一聲,有人擲了一塊飛蝗石過來。
韋小寶急忙縮入船艙,暗暗叫苦,心想:“原來宏化堂的李堂主死了,這些兄弟不分青紅皂白的動蠻,那便如何是好?”隻聽得船篷上噼噼啪啪之聲大作,兩邊暗器不住打到。
總算官船停在運河中心,相距兩岸均遠,有些暗器又打入了河中,就是打到了船篷上的,力道也已甚弱。
韋小寶道:“這是‘草船借箭’,我……我是魯肅,隻有吓得發抖的份兒。
有那一個諸葛……諸葛亮,快……快想個計策。
”
顧炎武等人和船夫都在船梢,見暗器紛紛射到,都躲入了船艙。
突然間火光閃動,幾枝火箭射上了船篷,船篷登時着火焚燒。
韋小寶叫道:“啊喲,乖乖不得了,火燒韋小寶。
”
蘇荃大聲叫道:“顧炎武先生便在這裡,你們不得無禮。
”她想顧炎武先生在江湖上聲望甚隆,料想天地會人衆不敢得罪了他。
可是兩岸人聲嘈雜,她的叫聲都給淹沒了。
韋小寶道:“衆位娘子,咱們一起來叫‘顧炎武先生在這裡!’一、二、三!”
七個夫人跟着韋小寶齊聲大叫:“顧炎武先生在這裡!”
叫到第三遍,岸上人聲慢慢靜了下來,暗器也即停發。
那姓舒的縱聲問道:“顧炎武先生在船上嗎?”
顧炎武站到船頭,拱手道:“兄弟顧炎武在此。
”
那姓舒的“啊喲”一聲,忙發令道:“會水的弟兄快跳下河去,拖船近岸。
”隻聽得撲通、撲通之聲不絕,十餘名會衆跳入運河,将官船又推又拉的移到西岸。
這時船夫上火勢已燒得甚旺。
雙兒拉着韋小寶搶先跳到岸上去,餘人紛紛上岸。
天地會會衆手執兵刃,四下圍住。
那姓舒的向顧炎武抱拳躬身,說道:“在下天地會宏化堂舒化龍,拜見顧先生。
“顧炎武拱手還禮。
會中一名老者躬身道:“當年河間府殺龜大會,天下英雄推舉顧先生為總軍師,在下曾見過顧先生一面。
衆兄弟可魯莽了。
還請恕罪。
”
韋小寶笑道:“你們做事本來也太魯莽。
”那老者厲聲道:“我是跟顧先生說,誰跟你這小子說話?”一伸手,便往韋小寶胸口抓去。
蘇荃左手一格,反手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