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尋求引導,全都從她挺直的脊背上看到勇氣,可這勇氣是她并不具備的,這力量也早已使完了!
那匹筋疲力竭的老馬已經對鞭子和缰繩毫無反應了,它隻不過拖着四條腿在蹒跚地行走,有時踢着了小石塊就颠踬或搖晃一下,幾乎跌倒。
不過,到暮色降臨時,他們終于進入了最後一段路程。
他們拐過馬車路上那個彎子,便駛上了寬敞的大道,這裡離塔拉隻有一英裡了!
那道山梅花籬笆的陰影在前面隐隐出來,這說明已來到麥金托什田産的邊沿。
再往前一點,思嘉在一條橡樹林蔭道前收緊了缰繩,這條林蔭道通往老安格斯·麥金托什的住宅。
那裡是一片黑暗。
住宅或棚屋裡沒有一點亮光。
她在黑暗中眯細眼睛才隐約看到了前面的情景,這一切在她經過了可怕的一天之後越發顯得熟悉了。
她看見兩個高高的煙囪像龐大的墓碑俯視着早已坍毀的二樓,幾扇沒有燈光的破窗戶像瞎了的一動不動的眼睛嵌在牆壁上。
"喂!"她使出全身力氣喊道。
"喂!"
百裡茜緊緊抓住她不放,害怕極了,思嘉回過頭來,看見她的兩個眼珠子在骨碌碌亂轉。
"别喊了,思嘉小姐!别再喊了!求求你,"她低聲說着,嗓子在顫抖。
"誰知道會給你什麼回答呀。
""我的上帝!"思嘉心裡想,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寒噤。
"我的上帝!她這話說得對呢。
從那裡是什麼都可能引出來的!"她抖了抖缰繩,馬又繼續往前走了。
麥金托什家住宅的情景使她最後殘餘的一線希望也化為泡影了。
那房子已被燒毀,淪為一片廢墟,杳無人迹,和她那天所經過的每個農莊一模一樣。
塔拉就在半英裡之外,在這同一條大路的旁邊,正好是軍隊經過的地方。
塔拉一定也被毀掉了!她隻能找到燒黑了的磚頭和穿過斷垣殘壁朦胧閃爍的星光;愛倫和傑拉爾德都不見了,幾個姑娘不見了,嬷嬷不見了,黑人們也不見了,天知道他們都到哪兒去了。
那裡隻剩下一片死寂,籠罩着一切。
她幹嗎這麼傻,這麼違背常情,居然肩負着這樣的使命,拖着媚蘭和她的孩子,跑回來了呢?他們還不如死在亞特蘭大,何必冒着火一般的驕陽,坐在破馬車裡整日颠簸,跑到荒涼的塔拉廢墟來送死呢?
但是,艾希禮把媚蘭留給她照顧了。
"請照顧她吧。
"啊,那美好而傷心的一天,當時,在永遠離去之前,他曾和她吻别呢!"你會照顧她,是嗎?請答應我!"結果她就答應了。
她幹嗎要承擔這樣一項諾言,這樣一項由于艾希禮死了而具有雙重束縛力的諾言啊?此刻,她即使已疲憊極了,但仍然恨媚蘭,恨那個嬰兒的像小貓似的叫着打破沉寂的聲音,那聲音愈來愈微弱了。
不過她已經答應了,而且他們已屬于她,就像韋德和百裡茜那樣屬于她,因此,隻要她還剩下一點點力氣,或者說還有一口氣,她就得為他們奮鬥,掙紮。
她本來可以把他們留在亞特蘭大,把媚蘭塞給醫院,再也不去管了。
可是那樣一來,無論今生來世,她都永遠不敢去見艾希禮,不去告訴他她把他的女兒丢在陌生人中間,讓他們死去了。
啊,艾希禮!今天晚上,當她攜帶着他的女兒在陰森森的大路上奔波時,他還活着嗎?他自己在哪裡呢?他在羅克艾蘭監獄裡躺下時還會想起她嗎?或者他出天花死去已經好幾個月了,如今正和無數旁的聯盟軍官兵一起在什麼地方的一個長長的墳坑裡腐爛?
思嘉緊張的神經幾乎一下繃裂了,因為她聽見附近灌木叢中突然冒出的一個聲音。
百裡茜大聲尖叫着,猛地撲倒在馬車的底闆上,嬰兒被壓在下面。
媚蘭無力地挪了挪身子,雙手在尋找嬰兒,韋德則用手捂着眼睛渾身哆嗦,但吓得哭不出聲來了。
一會兒,他們旁邊那叢灌木嘩啦啦地分開,笨重的獸蹄出現了。
接着是一聲低沉而凄楚的哞叫,好像朝他們耳朵轟了一炮似的。
"原來是頭母牛,"思嘉松了口氣,可她的聲音還不平靜。
"别傻了,百裡茜。
看你把嬰兒給壓壞了,媚蘭和韋德都吓得不行了!""那是個鬼呢!"百裡茜呻吟着說,同時臉朝下伏在車闆上,扭動着身子不肯起來。
思嘉隻得轉過身,舉起那根作馬鞭用的樹枝在百裡茜背上抽了一下。
她實在太累太虛弱,而且擔驚受怕得夠了,因此容忍不了别人身上更多脆弱的表現。
"你這笨蛋,坐起來,"她說,"省得我把鞭子抽斷了。
"百裡茜哭叫着擡起頭來,從馬車一邊的擋闆上朝外看了看,看見真是一頭母牛,一頭紅白花的大母牛,站在那裡用吃驚的大眼睛巴巴地瞧着他們。
這時母牛又張開嘴,"哞————"地叫了一聲,仿佛有什麼苦處似的。
"叫聲聽起來可不像一般的牛叫。
這牛是受傷了吧。
""俺看這叫聲像是奶袋發脹了,母牛急着要人給擠奶呢,"百裡茜說,她這時已平靜些了。
"說不定是麥金托什先生家的,黑鬼們把牛趕進了樹林,北方佬才沒把牛抓了去。
""我們把它帶走,"思嘉立即決定。
"這樣我們就有牛奶給嬰兒吃了。
""咱們怎麼帶得走它呢,思嘉小姐?咱們可不能帶頭母牛走呀。
母牛要是很久沒擠奶了,就更不好辦。
那奶袋快脹破了。
怪不得它這樣叫喚呢。
""那就把你的襯裙脫了,你既然這麼在行,撕成布條,把它拴在馬車後面。
""思嘉小姐,你知道俺好久沒有裙子,後來有了一條,可俺不能白白拿來用在牛身上呀。
俺也從沒跟母牛打過交道。
俺見了母牛都害怕呢。
"思嘉撂下手裡的缰繩,把自己的裙子提起來,底下那條鑲花邊的襯裙又漂亮又完整,那是她唯一的一條了。
她解開腰帶,把襯裙脫下來,雙手使勁揉搓着那些柔軟的褶子。
這花邊和亞麻布是瑞德用他通過封鎖線的最後一艘走私船從納索給她帶來的,她花了整整一星期才做成這件衣裳。
現在她斷然抓住裙邊狠狠地撕扯着,把它放到嘴裡咬着,直到它終于綻裂,随即嘩的一聲撕開了。
她一次又一次使勁咬呀,雙手撕扯呀,結果襯裙變成了一堆布條擺在眼前。
她把布條一條條連結起來,直累得起泡的手指流出血來,顫抖不已。
"把這布繩系在牛角上,"她吩咐百裡茜。
可是百裡茜拒絕不幹。
"俺是怕牛的,思嘉小姐。
俺不是那種幹場院活的黑奴。
俺從來沒跟牛打過交道。
俺隻幹家務活呢。
""你是個傻黑子。
我爸幹的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