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Herein!”我正要跑開,突然瞥見一個拿着一本大書的可愛的小不點,便停步看看是怎麼回事。
“我要我的巴爾。
”小東西砰地放下書,跑向他。
“你會得到巴爾的。
來吧,讓他好好抱抱你,我的蒂娜,”教授說。
他笑着捉住她,将她舉過頭頂,不過舉得太高了,她隻好将小臉蛋往下伸去親他。
“我現在學課課了,”那有趣的小東西接着說。
于是巴爾将她放在桌邊,打開了她帶來的大字典,又給她一張紙和一支鉛筆。
小東西便亂畫起來,不時翻過去一頁,胖胖的小手指順着書頁往下指着,好像在找一個字。
她神态那麼嚴肅,我不由笑了起來,差點兒被發覺了。
巴爾站在她身邊,帶着父親般的神情撫弄着她美麗的頭發。
我想她肯定是他的女兒,盡管她看上去更像法國人而不像德國人。
又有人敲門,進來兩個年輕的小姐,我便回去幹我的事了。
這次我很有德行地一直工作沒再偷看。
但隔壁的吵鬧聲、說話聲我卻能聽見。
其中一個女孩一直做作地笑着,還聲音輕佻地說"喂,教授"。
另一個的德語發音肯定使教授難以保持嚴肅。
兩位小姐似乎都在嚴厲地考驗着教授的忍耐力,因為,不止一次我聽見他強調說:“不,不,不是這樣的,你沒有聽我說。
”一次,又聽見很響的敲擊聲,好像是他用書敲桌子,然後沮喪地感歎:“唉!今天一切都亂了套。
”可憐的人,我同情他。
小姐們走後,我又偷看了一下,看他可經受得住這些。
他似乎精疲力盡,靠在椅子裡,閉着眼睛,直到鐘敲兩點,他才一躍而起,将書本放進口袋,仿佛準備再去上課。
他抱起在沙發上睡着了的蒂娜,輕輕地離開了。
我想他的日子過得不輕松。
柯克太太問我五點鐘開晚飯時願不願意下樓去吃。
我有點兒想家,也就願意下去吃了,我隻是想看看和我住在同一屋頂下的是些什麼人。
于是,我故作大方,想跟在柯克太太身後溜進去。
可是她個子矮,我個子高,想讓她遮住我的企圖失敗了。
她讓我坐在她身旁。
待到我發燒的臉冷卻下來,我鼓起勇氣朝四下打量,長桌子邊坐滿了人,每個人都在專心緻志地吃飯——尤其是先生們,他們吃飯似乎是指定時間的。
因為從任何一種意義上說,他們都是在狼吞虎咽,而且飯一吃完人便無影無蹤了。
這裡有通常那種高談闊論的年輕人,有情意綿綿的年輕夫婦,也有滿腦子想着自己孩子的已婚女士,以及熱衷政治的老先生們。
我想,我不喜歡和他們中任何人打交道,除了那個面容姣好的未婚女士,她看上去有點頭腦。
教授給扔在了桌子的末端,他大聲回答着身邊一個老先生的問題。
這老先生耳朵聾,好奇心倒很強。
同時,他又和另一邊的一個法國人談論着哲學。
假如艾美在這裡,她會永遠不再理睬他了,因為,很遺憾,他的胃口闆大,那風卷殘雲般的吃相會吓壞了"小姐"。
可我不在乎,我喜歡"看人們吃得有滋有味",像罕娜說的那樣。
那可憐的人一整天都教那幫傻瓜們,肯定需要吃很多食物。
吃完飯我上樓時,兩上年輕人在大廳鏡子前整理帽子。
我聽見一個對另一個低語:“新來的那人是誰?”“家庭教師,或者那一類的什麼人吧。
”“她到底為什麼和我們同桌吃飯?”“她是老太太的朋友。
”“頭腦機敏,但是沒有風度。
”“一點也沒有。
借個火,我們走吧。
”開始我感到氣憤。
後來我不在乎了。
因為家庭教師事實上等于職員。
根據這兩個優雅人士的判斷,即便是我沒有風度,可我有理智,這就比一些人要強。
那兩個人叽叽喳喳說笑着走了,他們抽着煙像兩座讨人厭的煙囪。
我恨那些缺乏教養的人。
星期四
昨天過得很安靜。
我教書,縫紉,然後在我的小屋裡寫作。
屋裡有燈,有火,非常舒服。
我聽說了一些事,還被引見了教授。
蒂娜好像是這裡洗衣房熨衣服的法國女人的孩子。
小東西喜歡上了巴爾教授,隻要他在家,她就像隻小狗似地屋前屋後跟着他轉,使巴爾很高興。
盡管他是個“單身男",卻非常喜歡孩子。
基蒂和明妮同樣喜歡他。
她們講述他的各種事情,他發明的遊戲,他帶來的禮物,他講的美妙的故事。
似乎年輕人都嘲笑他,叫他老德國人、大熊座,用他的名字開各種各樣的玩笑。
然而,柯克太太說,他像個孩子似地欣賞這一切,從不生氣。
所以雖然他有外國味,大家都喜歡他。
那個未婚女士是一個叫諾頓的小姐——富有,有教養,和善。
今天吃飯時她和我說話了(我又去大桌子吃飯了,觀察人是多麼有趣)。
她要我到她屋子裡去看她。
她有很多好書、畫片,她懂得哪些人是屬于有趣味的,她似乎很友好。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