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應當仁不讓!”
瑪德萊娜驚訝不已:
“你究竟想說什麼?”
“很簡單,你是結過婚的,很有點這方面的經驗,而我卻是個一竅不通的單身漢,我的無知得靠你來消除,靠你來開導,情況就是這樣!”
她叫了起來:
“這是什麼話?”
杜洛瓦答道:
“事情明擺着,我對女人可以說一無所知,而你剛剛失去前夫,對男人自然很是了解,難道不是嗎?一切得由你手把手地來教我……今晚就……如果你願意,甚至現在就可開始……”
瑪德萊娜樂不可支,大聲叫道:
“啊!要說這個,我倒是可以幫幫你的,盡管放心好了……”
他于是又學着中學生背書的腔調說道:
“當然,我就指望你了。
我甚至希望,你給我開的課,能講得紮實一些。
整個課程……可分為二十講……前十講打基礎……主要是閱讀和語法……後十講用于提高和修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應當這樣?”
瑪德萊娜已笑得前仰後合,說道:
“你可真是個榆木疙瘩。
”
杜洛瓦又說道:
“既然你同我說話,左一個‘你’右一個‘你’,我也不妨如法炮制,今後對你一律以‘你’相稱,而不再用‘您’。
親愛的,告訴你,我對你的愛現在是越來越強烈,一分一秒都在增加。
盧昂怎麼還沒到,真是急死人!”
這番話,他是學着演員的腔調說的,而且面部充滿逗樂的表情,使得這位看慣了風流文人裝腔作勢、不拘形迹的年輕少婦,不禁十分開心。
她從側面看了看杜洛瓦,覺得他實在長得英俊迷人。
此刻的她,好似見到樹上熟透了的誘人果實,恨不得馬上就能一飽口福,然而理智告訴她,這果實雖好,但必須在飯後吃果點時方可品嘗,因此還是克制住了。
想着自己怎麼會突然産生了這種想法,她不禁粉臉羞紅,說道:
“小家夥,我是過來人,我的話你還不信?在車廂裡偷情隻會使人倒胃,并無多大意思。
”
接着,她的臉就紅得更厲害了,因為她又說了一句: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什麼事都不能操之過急。
”
她那魅人的小嘴說出的這一句句話語是何意思,杜洛瓦難道還聽不出來?他不覺興緻大增,憨笑着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作祈禱。
随後,他大聲說道:
“我剛剛求得主司誘惑的天神聖安東尼對我的庇佑。
現在,我是心硬如鐵,不為任何誘惑所動了。
”
夜色逐漸降臨。
透明的夜幕宛如一襲輕紗,籠罩着列車右方的廣袤原野。
列車此刻正沿着塞納河岸前行。
車内兩個年輕人憑窗望去,路邊的河水像一條光滑如鏡的寬闊金屬帶,不停地向前延伸。
火紅的夕陽已墜入地平線以下,天幕上殘留的一塊塊斑點,在水中形成耀眼的紅色倒影。
倒影漸漸暗了下去,變成深褐色,很快也就凄涼地悄然無蹤了。
四周原野于是帶着一種類似死神降臨的戰栗,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中。
蒼茫大地,每到日暮時分,都會出現這種令人凄惶的景象。
透過敞開的車窗,面對這凄涼的夜色,這對年輕的夫婦不禁受到深深的感染。
他們剛才還是那樣地歡快,而現在卻突然地一句話也沒有了。
他們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看着這春光明媚的一天,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車到芒特,車廂裡點起了一盞小油燈。
搖曳不定的光焰,立刻在長座位的灰色墊子上灑了一層昏黃的光。
杜洛瓦挽着妻子的纖細身腰,把她往懷裡摟了摟。
剛才熾烈的欲望,現已變成一股脈脈柔情,變成一種懶洋洋的要求,希望稍稍得到一點滋潤心田的撫慰,如同母親懷内的嬰兒所得到的那種。
“我的小瑪德,我是多麼地愛你!”他喃喃地說,聲音很低。
聽了這柔聲細語,瑪德萊娜頓時魂酥骨軟,全身一陣戰栗。
杜洛瓦已将臉頰靠在她那熱乎乎的胸脯上,她就勢俯下身子,将嘴唇向他湊了過去。
他們一言未發,熱烈地吻了很久。
後來,兩個人猛的一下直起身,突然瘋狂地擁抱在一起,接着上氣不接下氣地行起了好事。
就這樣,沒用多長時間,便猛烈而又笨拙地完成了他們的交合。
事畢,他們仍舊緊緊地摟抱在一起,心中未免有點幻滅之感,既感到周身無力,又覺得似乎欲望依然。
直到一聲汽笛長鳴,報告列車即将抵達下一個車站。
瑪德萊娜以指尖理了理蓬亂的雲鬓,說道:
“咱們真像孩子一樣,太不懂事了。
”
然而杜洛瓦卻像壓根兒沒聽見似的,狂熱地吻着她的手,吻了這一隻又吻那一隻。
口中不停地嘟哝道:
“我的小瑪德,我是多麼地愛你!”
車到盧昂之前,他們就這樣臉貼臉地依偎在一起,動也不動,眼睛向着窗外。
漆黑的夜空下,不時可看到幾處農舍的燈光從眼前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