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在外面。
随後,河水又繞了個近似圓形的大彎,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河中,一隊隊駁船來來往往,遠遠看去,在前面拖帶的汽船小得像蒼蠅,不停地冒着一股股濃煙。
大小不等的島嶼在水上一字兒排開,有的首尾相接,有的相距較遠,看去好似一串碧綠的念珠。
在杜洛瓦夫婦對着這如畫江山盡情飽覽之際,馬車車夫一直耐心等待着,毫無焦急的樣子。
由于經常送遊客來此觀賞,他已逐漸摸索出各類遊客在此停留的時間。
馬車又要重新上路了,不想杜洛瓦突然發現,前方幾百米開外,有兩個老人正蹒跚而來。
他立刻跳下車,大聲喊了起來:
“他們來了,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
兩個農民模樣的老人,一男一女,正搖搖晃晃,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這邊走來。
由于步履不穩,身子不時碰着對方的肩頭。
男的五短身材,紅紅的臉膛,腹部有點拱凸,雖已上了年紀,身子倒還結實。
女的瘦高個兒,背已有點駝,神色也相當憂郁,顯然是個累了一輩子的道地農村婦女。
她恐怕從來也沒笑過,而丈夫有時倒可能會陪客人喝上兩杯,說笑取樂。
瑪德萊娜此時也已走下車來,看到杜洛瓦的父母竟是這樣一副模樣,心中不由地一陣酸楚,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們的兒子現在是這麼一副衣冠楚楚的儀表,他們是定然認不出來了。
對于她,他們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這穿着鮮豔裙衫的漂亮女人,就是他們的兒媳。
他們默默地匆匆向前走着,去迎接自己盼望已久的兒子,對車子前邊站着的兩個城裡人看也沒看。
他們就要走過去了,杜洛瓦笑着喊了一聲:
“爸爸,您好。
”
兩位老人猛地停下腳步,怔怔地看着他,臉上一片驚呆的神色。
還是老婦人首先明白過來,她站在原地,問了一句:
“是你嗎,兒子?”
“是我,媽媽,”杜洛瓦答道,說着跨上一步,在她的臉頰上使勁親了兩下。
接着又親了親父親。
老人此時已将頭上的黑色絲質帽子摘了下來,其高高的帽筒與牛販子日常戴的帽子相仿。
“這就是你們的兒媳,”杜洛瓦指着身邊的瑪德萊娜向他們介紹道。
兩位老人像打量一件稀罕之物,對着這位兒媳端詳了許久,心中不無驚訝和擔心。
除此而外,父親似乎感到滿意,目光中含有幾分贊許,母親的神情則帶有明顯的猜疑和惡感。
老頭子生性開朗,出來之前又喝了兩口蘋果酒和燒酒,這時借着酒興,将眉毛一揚,問道:
“我可以親親她嗎?”
“當然可以,”兒子答道。
瑪德萊娜不免有點難為情,但仍将上身俯過去,讓這位鄉下老公公在她的粉臉上親了兩個響吻。
親完之後,老人用手背在嘴角抹了抹。
現在輪到她的老婆婆了。
但這位老婦卻是帶着一種敵意在兒媳的臉上親了親。
不,這根本不是她所盼望的兒媳。
在她的腦海中,她的兒媳應是一副村姑的模樣,身子壯實,氣色紅潤。
總之,臉膛應像蘋果一樣紅潤,身體應像産駒母馬一樣粗壯。
而眼前這個女人,卻打扮得妖裡妖氣,渾身充滿麝香味,一點不知道愛惜金錢。
因為在這位老婦看來,所有脂粉都是以麝香制成的。
大家于是跟在裝着杜洛瓦夫婦行囊的馬車後邊,向村中走去。
父親挽起兒子的胳臂,有意放慢腳步,以便同前邊的人拉開一點距離。
這之後,他帶着分外的關切,向兒子問道:
“怎麼樣,這些年,你在外邊幹得好嗎?”
“很好,非常好。
”
“是嗎?這就好,真是太好了!告訴我,你妻子帶了多少嫁資?”
“四萬法郎,”杜洛瓦答道。
父親情不自禁地輕輕打了個口哨,壓低嗓音發出一聲贊歎:“好家夥!”
這樣大的數目,他做夢也不會想到。
接着,他又鄭重其事地說道:
“說真的,你娶的這個女人可真漂亮!”
他這樣說,是因為他覺得瑪德萊娜很合他口味。
想當年,對于評價一個女人的美醜,他可是個行家。
瑪德萊娜此時仍和婆婆肩并肩走着,然而兩人始終一言未語。
杜洛瓦和他父親随即趕了上去。
村子終于到了。
小村坐落在公路旁,路兩邊各住着十來戶人家。
村裡的房屋,有的是磚砌,屋頂蓋着石闆瓦,同城鎮所見相同;有的則是用泥土壘成的簡陋農舍,屋頂鋪着茅草。
杜洛瓦父親開的“風光酒店”,就設在村口左側一間十分簡陋的平房裡,隻是房子上部帶有一個小小的鴿樓。
酒店的門上,按照古老習俗,插着一根松樹枝,意思是,這兒為口渴的過往路人,備有水酒。
堂屋裡,并在一起的兩張桌上,鋪了兩條大毛巾,所需餐具已經擺好。
隔壁一位大嬸,特意前來幫忙,正在那裡張羅着。
見一位美人走了進來,她立即同她行了個大禮,認出杜洛瓦後,她不由地喊了起來:
“耶稣基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