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桌子的抽屜裡。
這些照片上往往有過分谄媚的題詞。
但實際上毫無意義。
有一天,蒙托亞把所有的這種照片從抽屜裡拿出來,扔在字紙簍裡。
他不願讓人看到這批照片。
我們經常談論公牛和鬥牛士。
我一連幾年都到蒙托亞旅館小住。
我們每次談話的時間都不很長。
隻不過以交流交流各自的感受為樂趣,人們來自遠方的城鎮,在他們離開潘普洛納之前,往往前來同蒙托亞交談幾分鐘有關公牛的事兒。
這些人是鬥牛迷。
凡是鬥牛迷,即使旅館客滿了,也總能在這裡弄到房間。
蒙托亞把我介紹給其中一些人。
他們起初總是非常拘謹,使他們感到非常有意思的是我竟是一個美國人。
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美國人是理所當然地被認為不可能有熱烈的愛好的。
他可能假裝熱愛,或者把激動當作熱愛,但是他不可能真正具備這份熱愛。
等他們發現我具備着這份熱愛——這不是用什麼暗語,也不是用一套特定的提問所能探測出來的,毋甯說是用一些小心翼翼而吞吞吐吐的問題在口頭上進行心靈的測驗而發現的——就同樣會忸怩地用手按在我肩上,或者說一聲“好漢”。
但是在更多的情況下是實實在在的伸手摸一下。
他們好象想摸你一下來探探這份熱愛到底是真是假。
蒙托亞對懷着熱愛的鬥牛士什麼都可以寬恕。
他可以寬恕突然發作的歇斯底裡,驚慌失措,惡劣的莫名其妙的動作,各種各樣的失誤。
對一個懷着熱愛的人,他什麼都可以寬恕。
因此他馬上原諒我,不去追究我那些朋友的底細。
他一字不提他們的事兒,他們不過是我們彼此之間羞于提起的事兒,就象鬥牛場上馬兒被牛角挑得腸子都流出來這事那樣。
我們進屋的時候,比爾先上樓去了,等我上了樓,看見他在自己的房間裡洗澡,更衣。
“怎麼,”他說,“跟人用西班牙語聊了半天?”
“他告訴我,公牛今兒晚上放進牛欄。
”
“我們去找到咱們那一夥,然後一塊去看吧。
”
“好,他們大概在咖啡館裡。
”
“你拿到票啦?”
“拿到了。
看牛出籠的所有票都拿到了。
”
“是怎樣放出來的?”他對着鏡子拉扯着腮幫,看下巴上有沒有沒刮淨的地方。
“可有意思哩,”我說。
“他們一次從籠裡放出一頭公牛,在牛欄裡放了些犍牛來迎接它,不讓他們互相頂撞,公牛就朝犍牛沖去,犍牛四處奔跑,象老保姆那樣想叫公牛安靜下來。
”
“公牛戳死過犍牛沒有?”
“當然有過。
有時候它們在犍牛後面緊追,把犍牛戳死。
”
“犍牛就沒有任何招架的餘地啦?”
“不是這樣。
犍牛隻想慢慢地和公牛混熟了。
”
“把犍牛放在牛欄裡幹什麼?”
“為了叫公牛安靜下來,免得它們撞在石牆上折斷犄角,或者戳傷彼此。
”
“做犍牛一定非常有意思。
”
我們下樓走出大門,穿過廣場向伊魯涅咖啡館走去。
有兩座孤零零的賣票房坐落在廣場中間。
有SOL,SOLYSOMBRA和SOMBRA字樣的窗戶都關着。
它們要到節日的前一天才打開。
廣場對面,伊魯涅咖啡館的白色柳條桌椅一直擺到拱廊外面,直擺到了馬路邊。
我挨桌尋找勃萊特和邁克。
他們果真在那裡。
勃萊特和邁克,還有羅伯特.科恩。
勃萊特戴了一頂巴斯克貝雷帽。
邁克也一樣。
羅伯特.科恩沒戴帽,戴着眼鏡。
勃萊特看見我們來了,就向我們招手。
我們走到桌子邊,她眯起眼睛看我們。
“你們好,朋友們!”她叫道。
勃萊特很高興。
邁克有種本領,能在握手中灌注強烈的感情。
羅伯特.科恩同我們握手是因為我們趕回來了。
“你們究竟到哪兒去啦?”我問。
“是我帶他們上這兒來的,”科恩說。
“瞎說,”勃萊特說。
“如果你不來,我們會到得更早。
”“你們會永遠也到不了這裡。
”“胡說八道!你們倆都曬黑了。
瞧比爾。
”“你們釣得痛快嗎?”邁克問。
“我們原想趕去同你們一起釣的。
”
“不壞。
我們還念叨你們來着。
”
“我本想來的,”科恩說,“但是再一想,我應該領他們上這兒來。
”
“你領我們。
胡說八道。
”
“真的釣得很痛快?”邁克問。
“你們釣到了很多?”
“有幾天,我們每人釣到了十來條。
那裡有個英國人。
”
“他姓哈裡斯,”比爾說。
“你可認識他,邁克?他也參加了大戰。
”
“是個幸運兒,”邁克說,“多麼令人難忘的歲月!寶貴的年華要能倒流該多好。
”
“别傻了。
”
“你打過仗,邁克?”科恩問。
“那還用說。
”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