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以合八音之調。
詩多爾雅之文,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必集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
及得神馬,次以為歌。
汲黯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
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上默然不說。
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嚴峻,羣臣雖素所愛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輒按誅之,無所寬假。
汲黯諫曰:「陛下求賢甚勞,未盡其用,輒已殺之。
以有限之士恣無已之誅,臣恐天下賢才將盡,陛下誰與共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諭之曰:「何世無才,患人不能識之耳。
苟能識之,何患無人!夫所謂才者,猶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盡用,與無才同,不殺何施!」黯曰:「臣雖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猶以為非;願陛下自今改之,無以臣為愚而不知理也。
」上顧羣臣曰:「黯自言為便辟則不可,自言為愚,豈不信然乎!」
武帝元狩四年(壬戌、前一一九年)
冬,有司言:「縣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賈冶鑄、煮鹽,財或絫萬金,不佐國家之急;請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淫幷兼之徒。
」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
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
又造銀、錫為白金三品:大者圜之,其文龍,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馬,直五百;小者橢之,其文龜,直三百。
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
於是以東郭鹹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
鹹陽,齊之大煮鹽;僅,南陽大冶,皆緻生絫千金;弘羊,洛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
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
詔禁民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釱左趾,沒入其器物。
公卿又請令諸賈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一算;及民有軺車若船五丈以上者,皆有算。
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
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其法大抵出張湯。
湯每朝奏事,語國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充位,天下事皆決於湯。
百姓騷動,不安其生,鹹指怨湯。
初,河南人蔔式,數請輸財縣官以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田牧,不習仕宦,不願也。
」使者問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敎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於人!無所欲言也。
」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匈奴可滅也。
」上由是賢之,欲尊顯以風百姓,乃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未幾,又擢式為齊太傅。
春,有星孛于東北。
夏,有長星出于西北。
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
」乃粟馬十萬,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將五萬騎,私負從馬復四萬匹,步兵轉者踵軍後又數十萬人,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票騎。
票騎始為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票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襄。
郎中令李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久,乃許之,以為前將軍。
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曹襄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
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旣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
」乃悉遠北其輜重,以精兵待幕北。
大將軍青旣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將軍廣幷於右將軍軍,出東道。
東道回遠而水草少,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
且臣結髮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
」大將軍亦陰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奇,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
」而公孫敖新失侯,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
廣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聽,廣不謝而起行,意甚慍怒。
大將軍出塞千餘裡,度幕,見單于兵陳而待。
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往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
會日且入,大風起,砂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
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強,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乘六騾,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
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拏,殺傷大當。
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發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隨其後,匈奴兵亦散走。
遲明,行二百餘裡,不得單于,捕斬首虜萬九千級,遂至窴顏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留一日,悉燒其城餘粟而歸。
前將軍廣與右將軍食其軍無導,惑失道,後大將軍,不及單于戰。
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遇二將軍。
大將軍使長史責問廣、食其失道狀,急責廣之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