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難受。
倒虧了大太太也不理會他,大老爺也不出個頭!如今迎姑娘實在比我們三等使喚的丫頭還不如。
我想探丫頭雖不是我養的,老爺既看見過女婿,定然是好才許的。
隻請老太太示下,擇個好日子,多派幾個人送到他老爺任上。
該怎麼着,老爺也不肯将就。
”賈母道:“有他老子作主,你就料理妥當,揀個長行的日子送去,也就定了一件事。
”王夫人答應着“是”。
寶钗聽得明白,也不敢則聲,隻是心裡叫苦:“我們家裡姑娘們就算他是個尖兒,如今又要遠嫁,眼看着這裡的人一天少似一天了。
”見王夫人起身告辭出去,他也送了出來,一徑回到自己房中,并不與寶玉說話。
見襲人獨自一個做活,便将聽見的話說了。
襲人也很不受用。
卻說趙姨娘聽見探春這事,反歡喜起來,心裡說道:“我這個丫頭在家忒瞧不起我,我何從還是個娘,比他的丫頭還不濟。
況且洑上水護着别人。
他擋在頭裡,連環兒也不得出頭。
如今老爺接了去,我倒幹淨。
想要他孝敬我,不能夠了。
隻願意他像迎丫頭似的,我也稱稱願。
”一面想着,一面跑到探春那邊與他道喜說:“姑娘,你是要高飛的人了,到了姑爺那邊自然比家裡還好。
想來你也是願意的。
便是養了你一場,并沒有借你的光兒。
就是我有七分不好,也有三分的好,總不要一去了把我擱在腦杓子後頭。
”探春聽着毫無道理,隻低頭作活,一句也不言語。
趙姨娘見他不理,氣忿忿的自己去了。
這裡探春又氣又笑,又傷心,也不過自己掉淚而已。
坐了一回,悶悶的走到寶玉這邊來。
寶玉因問道:“三妹妹,我聽見林妹妹死的時候你在那裡來着。
我還聽見說,林妹妹死的時候遠遠的有音樂之聲。
或者他是有來曆的也未可知。
”探春笑道:“那是你心裡想着罷了。
隻是那夜卻怪,不似人家鼓樂之音。
你的話或者也是。
”寶玉聽了,更以為實。
又想前日自己神魂飄蕩之時,曾見一人,說是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必是那裡的仙子臨凡。
忽又想起那年唱戲做的嫦娥,飄飄豔豔,何等風緻。
過了一回,探春去了。
因必要紫鵑過來,立即回了賈母去叫他。
無奈紫鵑心裡不願意,雖經賈母王夫人派了過來,也就沒法,隻是在寶玉跟前,不是嗳聲,就是歎氣的。
寶玉背地裡拉着他,低聲下氣要問黛玉的話,紫鵑從沒好話回答。
寶钗倒背底裡誇他有忠心,并不嗔怪他。
那雪雁雖是寶玉娶親這夜出過力的,寶钗見他心地不甚明白,便回了賈母王夫人,将他配了一個小厮,各自過活去了。
王奶媽養着他,将來好送黛玉的靈柩回南。
鹦哥等小丫頭仍伏侍了老太太。
寶玉本想念黛玉,因此及彼,又想跟黛玉的人已經雲散,更加納悶。
悶到無可如何,忽又想起黛玉死得這樣清楚,必是離凡返仙去了,反又喜歡。
忽然聽見襲人和寶钗那裡講究探春出嫁之事,寶玉聽了,啊呀的一聲,哭倒在炕上。
唬得寶钗襲人都來扶起說:“怎麼了?”寶玉早哭的說不出來,定了一回子神,說道:“這日子過不得了!我姊妹們都一個一個的散了!林妹妹是成了仙去了。
大姐姐呢已經死了,這也罷了,沒天天在一塊。
二姐姐呢,碰着了一個混帳不堪的東西。
三妹妹又要遠嫁,總不得見的了。
史妹妹又不知要到那裡去。
薛妹妹是有了人家的。
這些姐姐妹妹,難道一個都不留在家裡,單留我做什麼!”襲人忙又拿話解勸。
寶钗擺着手說:“你不用勸他,讓我來問他。
”因問着寶玉道:“據你的心裡,要這些姐妹都在家裡陪到你老了,都不要為終身的事嗎?若說别人,或者還有别的想頭。
你自己的姐姐妹妹,不用說沒有遠嫁的;就是有,老爺作主,你有什麼法兒!打量天下獨是你一個人愛姐姐妹妹呢,若是都像你,就連我也不能陪你了。
大凡人念書,原為的是明理,怎麼你益發糊塗了。
這麼說起來,我同襲姑娘各自一邊兒去,讓你把姐姐妹妹們都邀了來守着你。
”寶玉聽了,兩隻手拉住寶钗襲人道:“我也知道。
為什麼散的這麼早呢?等我化了灰的時候再散也不遲。
”襲人掩着他的嘴道:“又胡說。
才這兩天身上好些,二奶奶才吃些飯。
若是你又鬧翻了,我也不管了。
”寶玉慢慢的聽他兩個人說話都有道理,隻是心上不知道怎麼才好,隻得強說道:“我卻明白,但隻是心裡鬧的慌。
”寶钗也不理他,暗叫襲人快把定心丸給他吃了,慢慢的開導他。
襲人便欲告訴探春說臨行不必來辭,寶钗道:“這怕什麼。
等消停幾日,待他心裡明白,還要叫他們多說句話兒呢。
況且三姑娘是極明白的人,不像那些假惺惺的人,少不得有一番箴谏。
他以後便不是這樣了。
”正說着,賈母那邊打發過鴛鴦來說,知道寶玉舊病又發,叫襲人勸說安慰,叫他不要胡思亂想。
襲人等應了。
鴛鴦坐了一會子去了。
那賈母又想起探春遠行,雖不備妝奁,其一應動用之物俱該預備,便把鳳姐叫來,将老爺的主意告訴了一遍,即叫他料理去。
鳳姐答應,不知怎麼辦理,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