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半晌說道:
“可是……因為……我一篇東西也未寫過。
”
“這有什麼?萬事總有個開頭嘛。
我想,我可以聘請你作我的幫手,為我去各處走走,拜訪一些人,搜集點資料。
你在開始的時候每月可有二百五十法郎薪酬,車費由報館支付。
你若願意,我便去找經理談談。
”
“我當然願意啦。
”
“這樣的話,你明晚先到我家來吃餐便飯。
客人不多,不過五六個人。
有我的老闆瓦爾特先生和他太太,以及你剛才見到的雅克·裡瓦爾和諾貝爾·德·瓦倫,再就是我妻子的一位女友。
你覺得怎樣?”
杜洛瓦面紅耳赤,神慌意亂,遲疑良久,終于說道:
“叫我怎麼說呢?……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
”
弗雷斯蒂埃驚愕不已,說道:
“是嗎?他媽的,這可非同小可。
你注意到沒有,在巴黎即使沒有栖身之地,也不能沒有一套像樣的衣服。
”
說着,他把手伸進裡邊背心的衣袋,取出數枚金币,挑了兩個金路易,放到杜洛瓦面前,然後帶着一股古道熱腸、俠義感人的腔調向他說道:
“這錢你先拿去,以後什麼時候方便,什麼時候還我。
你姑且去租一套,或者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去買一套,以應急需。
抓緊時間去辦吧。
明天的晚飯定在七點半,請準時來。
我家就住在泉水街十七号。
”
杜洛瓦激動不已,一邊拿起桌上的錢,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道:
“非常感謝,你對我真是沒得說。
對于你的仗義相助,我是不會忘懷的……”
弗雷斯蒂埃立刻打斷了他:
“瞧你,别說了。
要不要再來一杯?”
接着,他轉過頭喊了一聲:
“堂倌,請再來兩杯啤酒。
”
待這兩杯啤酒喝完後,弗雷斯蒂埃問道:
“咱們到外面去走走,你看怎樣?”
“好的。
”
他們于是出了咖啡館,向瑪德萊納教堂走了過去。
“咱們到哪兒去呢?”弗雷斯蒂埃問道。
“有人說,巴黎人散步都有着明确的目的,這可不對。
我就不是這樣,我每晚出來散步,就不知道往哪兒走。
如果有個女人陪伴,去布洛涅林苑轉上一圈倒也有點意思,可是不會每次都能遂願。
我常去買藥的那家藥房老闆和他的妻子,喜歡光顧音樂茶座,我可沒有這種興緻。
我們現在去哪兒呢?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可去。
附近有個花園,叫蒙梭公園,夏天夜間開放。
人們可以坐在樹下,一邊喝着清涼的飲料,一邊聽着悠揚的樂曲。
不過此公園可不是個娛樂場所,而是供清閑之輩消遣漫步的地方,因此門票很貴,以便招徕美貌的女士。
人們既可以在閃耀着電燈光的沙土小徑徜徉,也可以或遠或近地坐下來聽聽音樂。
我們過去在缪薩爾也有個類似場所,不過格調太低,舞曲太多,且地方不大,也沒有多少濃蔭和幽暗的角落。
隻有大的花園方有這種條件,那才蕩人心魄呢!你說咱們去哪兒呢?”
杜洛瓦誠惶誠恐,一時竟無言以對。
但後來終于還是嘣出一句:
“‘風流牧羊女娛樂場’我至今尚未去過,我想去那邊看看。
”
弗雷斯蒂埃不禁叫了起來:
“‘風流牧羊女娛樂場’,天哪,現在去那兒還不會烤成肉餅?行,就去那兒。
那地方總還有點意思。
”
兩人于是轉過身,向蒙瑪特關廂街走去。
在強烈的燈光下,戲園的門面一片明亮,把在此交彙的四條街映照得如同白晝。
出口處排着一長排出租馬車。
弗雷斯蒂埃徑直往裡走去,杜洛瓦從後面拉了他一把:
“我們還沒有買票。
”
弗雷斯蒂埃鄭重其事地答道:
“不必,我來這兒從來不用買票。
”
走到檢票處,三個檢票員向他欠了欠身。
站在中間的一位并将手向他伸了過來。
我們這位記者就便向他問道:
“有沒有位置較好的包廂?”
“當然有,弗雷斯蒂埃先生。
”
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包廂号,他也就推開包着絨墊并裝有銅闩的門,同杜洛瓦一起進到了劇場裡。
場内煙霧缭繞,使得舞台和入口部分及較遠的地方似乎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
座位上的人幾乎都在吸煙,有的抽雪茄,有的抽香煙,從這些雪茄和香煙升起的一縷縷細小煙柱,近于白色,薄如蟬翼,輕飄飄直達天花闆頂部,聚集于寬大的拱頂下方、吊燈周圍和坐滿觀衆的二層看台上面,形成灰蒙蒙一片。
劇場四周是個圓形甬道,入口處尤其寬敞,平素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在黑壓壓的男士間川流不息的地方。
牆邊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