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隻要船穩固,海面寬闊,像這樣的一點風我們根本不放在眼裡。
當然,你初次出海,也難怪你,鮑勃。
來吧,我們弄碗甜酒喝喝,把那些事統統忘掉吧!你看,天氣多好啊!"我不想詳細叙述這段傷心事。
簡單一句話,我們因循一般水手的生活方式,調制了甜酒,我被灌得酩酊大醉。
那天晚上,我盡情喝酒胡鬧,把對自己過去行為的忏悔與反省,以及對未來下的決心,統統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簡而言之,風暴一過,大海又平靜如鏡,我頭腦裡紛亂的思緒也随之一掃而光,怕被大海吞沒的恐懼也消失殆盡,我熱衷航海的願望又重新湧上心頭。
我把自己在危難中下的決心和發的誓言一概丢之腦後。
有時,我也發現,那些忏悔和決心也不時地會回到腦海裡來。
但我卻竭力擺脫它們,并使自己振作起來,就好像自己要從某種壞情緒中振作起來似的。
因此,我就和水手們一起照舊喝酒胡鬧。
不久,我就控制了自己的沖動,不讓那些正經的念頭死灰複燃。
不到五六天,我就像那些想擺脫良心譴責的年輕人那樣,完全戰勝了良心。
為此,我必定會遭受新的災難。
上帝見我不思悔改,就決定毫不寬恕地懲罰我,并且,這完全是我自作自受,無可推诿。
既然我自己沒有把平安渡過第一次災難看作是上帝對我的拯救,下一次大禍臨頭就會變本加厲;那時,就連船上那些最兇殘陰險、最膽大包天的水手,也都要害怕,都要求饒。
出海第六天,我們到達雅茅斯錨地①。
在大風暴之後,我們的船沒有走多少路,因為盡管天氣晴朗,但卻一直刮着逆風,因此,我們不得不在這海中停泊處抛錨。
逆風吹了七八天,風是從西南方向吹來的。
在此期間,許多從紐卡斯爾來的船隻也都到這一開放錨地停泊,因為這兒是海上來往必經的港口,船隻都在這兒等候順風,駛入耶爾河。
我們本來不該在此停泊太久,而是應該趁着潮水駛入河口。
無奈風刮得太緊,而停了四五天之後,風勢更猛。
但這塊錨地素來被認為是個良港,加上我們的錨十分牢固,船上的錨索、辘轳、纜篷等一應設備均十分結實,因此水手們對大風都滿不在乎,而且一點也不害怕,照舊按他們的生活方式休息作樂。
到第八天早晨,風勢驟然增大。
于是全體船員都動員起來,一起動手落下了中帆,并把船上的一切物件都安頓好,使船能頂住狂風,安然停泊。
到了中午,大海卷起了狂瀾。
我們的船頭好幾次鑽入水中,打進了很多水。
有一兩次,我們以為脫了船錨,因此,船長下令放下備用大錨。
這樣,我們在船頭下了兩個錨,并把錨索放到最長的限度。
這時,風暴來勢大得可怕,我看到,連水手們的臉上也顯出驚恐的神色。
船長雖然小心謹慎,力圖保牢自己的船,但當他出入自己的艙房而從我的艙房邊經過時,我好幾次聽到他低聲自語,"上帝啊,可憐我們吧!我們都活不了啦!我們都要完蛋了!"他說了不少這一類的話。
在最初的一陣紛亂中,我不知所措,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己的船艙裡--我的艙房在船頭,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心情。
最初,我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忏悔,而是變得麻木不仁了。
我原以為死亡的痛苦已經過去,這次的風暴與上次一樣也會過去。
但我前面說過,當船長從我艙房邊經過,并說我們都要完蛋了時,可把我吓壞了。
我走出自己的艙房向外一看,隻見滿目凄涼;這種慘景我以前從未見過:海上巨浪滔天,每隔三四分鐘就向我們撲來。
再向四面一望,境況更是悲慘。
我們發現,原來停泊在我們附近的兩艘船,因為載貨重,已經把船側的桅杆都砍掉了。
突然,我們船上的人驚呼起來。
原來停在我們前面約一海裡遠的一艘船已沉沒了。
另外兩艘船被狂風吹得脫了錨,隻得冒險離開錨地駛向大海,連船上的桅杆也一根不剩了。
小船的境況要算最好了,因為在海上小船容易行駛。
但也有兩三隻小船被風刮得從我們船旁飛馳而過,船上隻剩下角帆而向外海飄去。
到了傍晚,大副和水手長懇求船長砍掉前桅;此事船長當然是絕不願意幹的。
但水手長抗議說,如果船長不同意砍掉前桅,船就會沉沒。
這樣,船長也隻好答應了。
但船上的前桅一砍下來,主桅随風搖擺失去了控制,船也随着劇烈搖晃,于是他們又隻得把主桅也砍掉。
這樣就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甲闆了。
誰都可以想象我當時的心情。
因為我隻是一個初次航海的小青年,不久前那次小風浪已把我吓得半死,更何況這次真的遇上了大風暴。
此時此刻,當我執筆記述我那時的心情,我感到,那時我固然也害怕死,使我更害怕的是想到自己違背了自己不久前所作的忏悔,并且又像在前次危難中那樣重新下定種種決心,這種恐懼感比我害怕死更甚。
當時的心情既然如此,再加上對風暴的恐怖,那種心理狀态即使現在我也無法用筆墨描述。
但當時的情景還不算是最糟的呢!更糟的是風暴越刮越猛,就連水手們自己也都承認,他們平生從未遇到過這麼厲害的大風暴。
我們的船雖然堅固,但因載貨太重,吃水很深,一直在水中劇烈地搖擺颠簸。
隻聽見水手們不時地喊叫着船要沉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沉"是什麼意思,這于我倒也是件好事。
後來我問過别人後才明白究竟。
這時風浪更加兇猛了,我看到了平時很少見到的情況:船長、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