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無力地側身橫卧,插了針管的左腕無力地伸直,身體一動也不動。
他是個
瘦小的男人,看上去給人一種還會更瘦更小的印象。
頭上□看白棚帶,蒼白的手臂上有許多注射或吊水針孔留下的痕迹。
他用半睜開的眼睛呆然望看空間的某一點,
當我進去時,他稍微轉動一下充血的紅眼睛看看我們,看了十杪左右,又把柔弱的視線轉回空間的某一點。
看到那樣的眼睛,就能理解這人不久于人世了。
在他身上幾乎看不見生命力,隻能找到一個生命的微弱痕迹。
就像一間所有家具已被搬走的舊房子,隻有等
候解體的命運一樣。
幹涸的嘴唇邊上長滿雜草般的稀疏胡子,令我驚訝于一個如此失去生命活力的男人,居然還有胡子照常生長。
阿綠向另一個躺在靠窗床位的中年胖子說“午安”。
對方似乎不能開口似的,僅僅微笑點頭示意。
他咳了兩三聲,喝了幾日放在枕邊的開水,然後蠕動看身體躺卧下來望窗外。
窗外可以見到電燈柱和電線,此外什麼也沒有,天空裡連雲也看不見。
“爸爸,怎樣?好不好?”阿綠對看父親的耳洞說,就像在試麥克風的說話方式。
“今天覺得怎樣?”
父親徐徐蠕動蓍嘴唇說:“不好。
”不是說話,而是把喉嚨深處的幹燥空氣□出來而已。
“頭。
”他說。
“頭痛嗎?”阿線問。
“嗯。
”父親說。
看樣子。
他無法說出四個音節以上的句子。
“沒法子呀。
剛剛做完手術,當然隔了。
可憐,再忍耐忍耐吧。
”阿綠說。
“渡邊,我的朋友。
”
我說:“您好,”他半開嘴唇,又合起。
“坐這兒吧。
”阿綠指一指□腳邊的圓形塑膠椅。
我依言坐下。
阿綠喂父親喝了一點水瓶裡的水,問他想不想吃水果或果凍。
她父親說:“不要。
”阿綠又說:“不吃點東西不行呀:”他答說:“吃過了。
”
床邊百張兼放東西的心餐桌,水瓶、茶杯、碟子和小時鐘就擺在上面。
阿綠從下面放看的人紙袋中拿出換洗的睡衣、内衣褲和其他零零□□的物件出來整理,然後收進門邊的壁櫃中。
紙袋底下裝看病人吃的食物。
兩隻西柚、一些果凍和三條黃瓜。
“黃瓜?”阿綠發出驚呷聲。
“這裡會有黃瓜?姐姐到底在想什麼呀。
我猜不透。
我在電話裡告訴她要買的是這個那個,可沒說要買黃瓜呀。
”
“會不會把“奇異果”聽成是黃瓜?”我嘗試說。
阿綠啪地弄飨指頭。
“不錯,我的确是托她買奇異果的。
可是用腦想一想不就知道了?怎能叫病人啃黃瓜嘛。
爸爸,想不想吃黃瓜?”
“不要。
”父親說。
阿綠坐在床頭,把許多項瑣碎碎的事情一一告訴父親。
例如電視晝面不清楚,叫人修理了:住在高井戶的姑媽過幾天來探望他;以及藥局的宮協先生騎摩托車跌倒之類。
對于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她父親隻是哩嗯聲應她而已。
“爸爸,真的什麼也不想吃?”
“不要。
”父親回答。
“渡邊,要不要吃西柚?”
“不要。
”我也這樣回答。
過了不久,阿綠邀我去電視室,坐在那裡的沙發上抽一根煙。
電視室裡還有一個穿睡衣的病人,也在抽着煙看政冶讨論會之類的節目。
“哎,那邊那個拿手杖的老伯,從剛才起就不停地看我的腿。
那個穿藍色睡衣戴眼鏡的老伯啊。
”阿綠開心地說。
“當然會看了。
你穿那種裙子.大家一定會看的。
”
“不是好事嗎?反正大家無聊嘛,偶爾看看年輕女孩的腿也不錯,興奮起來,說不定提早複原咧。
”
“希望不會有反效果。
”我說。
阿綠一直注視着袅袅上升的煙霧。
“關于家父的事,”阿綠說。
“他可不是壞人。
雖然有時說話過分得人氣忿。
不過基本上是個老實人,而且真心愛我母親。
他以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到今天,
盡避性格軟弱,沒有生意頭腦,人緣也不好,但是比起周圍那些滿口謊言,處事圓滑。
投機取巧的家夥,他算非常正經的了。
我也是說了就幹到底的性格,所以時常
跟他吵架。
不過,使絕不是壞人。
”
阿綠仿佛從路邊撿起什麼似地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我的手一半在她的裙子上,其餘一半在她的大腿上。
她注視我片刻。
“渡邊,雖然不該帶你來這種地方,但你能否和我在這兒多一會兒?”
“我到五點都沒事,可以一直陪你。
”我說。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而且我沒其他事好做。
”
“星期日,你通常做些什麼?”
“洗衣服,”我說。
“以及熨衣。
”
“渡邊,你是否不太想提起那個女人的事?那個和你交往中的女人的事。
”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