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車頂層已經有人了,另外有些人正攀着梯子往上爬。
比爾爬上頂層,羅伯特坐在比爾身邊給我占座,我走回旅館去拿兩三瓶酒随身帶着。
等我出來,車上已擁擠不堪。
頂層上所有的行李和箱子上都坐滿了男女旅客,婦女們在陽光下用扇子扇個不停。
天實在熱。
羅伯特爬下車去,我在橫跨頂層的木制長椅上他剛才替我占的位置落了座。
羅伯特.科恩站在拱廊下面陰涼的地方等着我們啟程。
有個巴斯克人懷裡揣着一個大皮酒袋,橫躺在頂層我們長椅的前面,背靠着我們的腿兒。
他把酒袋遞給比爾和我,我把酒袋倒過來正要喝的當兒,他模仿汽車電喇叭,嘟嘟的叫了一聲,學得那麼逼真而且來得那麼突然,使我把酒潑掉了一些,大家哈哈大笑。
他表示歉意,讓我再喝一次。
一會兒他又學了一遍,我再次上當。
他學得非常象。
巴斯克人喜歡聽他學。
坐在比爾旁邊的人跟比爾說西班牙語,但比爾聽不懂,所以就拿一瓶酒遞給這人。
這人揮手拒絕了。
他說天太熱,而且中飯時他喝過量了。
當比爾第二次遞給他的時候,他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然後這酒瓶在就近幾個人手裡傳開了。
每個人都非常斯文地喝上一口,然後他們叫我們把酒瓶塞好收起來。
他們都要我們喝他們自己皮酒袋裡的酒。
他們是到山區去的農民。
又響了幾次模仿的喇叭聲之後,汽車終于開動了,羅伯特.科恩揮手向我們告别,所有的巴斯克人也揮手向他告别。
我們一開上城外的大道,就涼快了。
高坐在車頂,緊貼着樹下行駛,感到很惬意。
汽車開得很快,激起陣陣涼風。
當我們順着大道直駛,塵土撲打在樹上,并向山下飄落時,我們回頭穿過枝葉看到聳立在河邊峭壁上的那個城市的美好風光。
靠在我膝蓋上躺着的巴斯克人用酒瓶口指點着這景色,向我們使眼色。
他點點頭。
“很美吧,呃?” “這些巴斯克人滿不錯,”比爾說。
靠在我腿上躺着的巴斯克人皮膚黝黑,象皮馬鞍的顔色。
他同其他巴斯克人一樣,穿一件黑色罩衫。
黝黑的脖子上布滿皺紋。
他轉身要比爾接過他的酒袋。
比爾遞給他一瓶我們帶的酒。
巴斯克人用食指朝比爾比劃了兩下,用手掌啪的拍上瓶塞,遞回酒瓶。
他使勁把酒袋朝上遞。
“舉起來!舉起來!”他說。
“舉起酒袋來。
” 比爾舉起酒袋,把頭向後一仰,讓酒迸發出來,射進他的嘴裡。
他喝罷酒,放平酒袋,有幾滴酒順着他的下颏往下淌。
“不對!不對!”有幾個巴斯克人說。
“不是那麼喝的。
”酒袋的主人正要親自給比爾做示範,另一個人從他手裡把它搶過去了。
這是一位年輕小夥,他伸直雙臂,高高舉起酒袋,用一隻手捏着這皮袋,于是酒就咝咝地射進他的嘴裡。
他伸手高擎着酒袋,袋中的酒順着平射的軌道猛烈地噴進他的嘴裡,他不緊不慢地一口口把酒咽下。
“嗨!”酒袋的主人喊道。
“你喝的是誰的酒啊?” 喝酒的小夥用小手指對他點點,眼睛裡帶着笑意,看看我們。
然後他突然刹住酒流,倏的把酒袋朝天豎直,朝下送到主人的手裡。
他向我們眨巴幾下眼睛。
主人沮喪地晃了晃酒袋。
我們穿過一座小鎮,在一家旅店門前停下,司機裝上幾件包裹。
然後我們又上路,駛出小鎮,公路開始向山上攀登。
我們穿行在莊稼地裡,這裡有岩石嶙峋的小山崗,山坡朝下沒在地裡。
莊稼地沿山坡向上伸展。
現在我們爬得比較高了,風兒擺動着莊稼。
大路白茫茫地滿是塵土,塵土被車輪揚起,彌漫在車後的空中。
公路攀登上山,把長勢茂盛的莊稼地抛在下面。
現在光秃的山坡上和河道兩側隻有零星的幾塊莊稼地。
車子急劇地閃到大路邊,給一長列由六頭騾子組成的隊伍讓道,騾子一頭跟着一頭,拉着一輛滿載貨物的高篷大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