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場面難以用别的字眼來形容。
整整一天,人們從四鄉絡繹不絕地來到,但是他們和城裡人雜處在一起,并不受人注目。
烈日下的廣場和平常日子一樣安靜。
鄉民們待在遠離市中心的小酒店裡。
他們在那裡喝酒,準備參加節日活動。
他們從平原和山區新來乍到,需要逐漸地改變關于錢的價值觀念。
他們不能一下子就到那種東西貴的咖啡館去。
他們在小酒店裡享用實惠的酒肴。
錢的具體價值仍然是以勞動的時間和賣糧的數量來衡量的。
以後等到狂歡高潮時,他們就不在乎花多少錢,或者在什麼地方花了。
聖福明節慶祝活動開始的第一天,鄉民們一清早就來到小巷裡的小酒店。
上午,我穿過幾條街道到大教堂去望彌撒,一路上我都聽見從敞開着門的酒店裡傳出他們的歌聲。
他們越來越興奮。
有很多人參加十一點鐘的彌撒。
聖福明節也是個宗教節日。
我從大教堂走下山坡,順着大街走到廣場上的咖啡館。
這時是中午不到一點兒。
羅伯特.科恩和比爾坐在一張桌子旁。
大理石面餐桌和白色柳條椅已經撤走,換上鑄鐵桌子和簡樸的折疊椅。
咖啡館象一艘清除了不必要的東西準備上陣的軍艦。
今天侍者不會讓你清靜地坐着看一上午報紙而不來問你要點什麼酒菜。
我剛一坐下,一名侍者就走了過來。
“你們喝點什麼?”我問比爾和羅伯特。
“雪利酒,”科恩說。
“Jerez,”我對侍者說。
不等侍者把酒送來,一顆宣布節日慶祝活動開始的焰火彈在廣場上騰空而起。
焰火彈爆炸了,一團灰色的煙霧高懸在廣場對面加雅瑞劇院上空。
這團懸在空中的煙霧象枚開花的榴霰彈,正當我在觀看,又升起一顆焰火彈,在燦爛的陽光裡吐出縷縷青煙。
它爆炸的時候,我看見耀眼的一閃,接着另一朵煙雲出現了。
就在這第二枚焰火彈爆炸的當兒,一分鐘前還空蕩蕩的拱廊裡,竟來了那麼多人,以至侍者把酒瓶高舉過頭,好不容易才穿過人群,擠到我們桌旁。
人們從四面八方湧向廣場,街上自遠而近地傳來吹奏簧管、橫笛和擊鼓的聲音。
他們在吹奏riau-riau舞曲,笛聲尖細,鼓聲咚咚,大人小孩跟在他們後面邊走邊舞。
當笛聲停息,他們全都在街上蹲下來,等到簧管和橫笛再次尖銳地吹起來,呆闆、單調、悶雷似的鼓聲又敲起來,他們全都一躍而起,跳起舞來。
你隻看見他們的頭和肩膀在人群裡起伏。
廣場上有個人彎着腰在吹奏簧管,一群孩子跟在他身後吵吵嚷嚷,扯他的衣服。
他走出廣場,給跟在後面的孩子們吹奏簧管,打咖啡館門前走過去,拐進小巷。
在他邊吹邊走,孩子們跟在後面吵吵嚷嚷,扯着他的時候,我們看見他那一無表情的、長着麻子的臉龐。
“他大概是本地的傻子,”比爾說。
“我的上帝!看那邊!” 一群跳舞的人從街頭過來了。
街上跳舞的人擠得水洩不通,全都是男人。
他們跟在自己的笛手和鼓手後面,随着拍子都在跳舞。
他們是屬于某個俱樂部的,全都穿着藍工裝,脖子上圍着紅領巾,并用兩條長杆撐着一塊大橫幅。
當他們被人群簇擁着走過來的時候,橫幅随同他們的舞步上下舞動。
橫幅上塗寫着:“美酒萬歲!外賓萬歲!” “哪兒有外賓呀?”羅伯特.科恩問。
“我們就是呗,”比爾說。
焰火彈一直不停地發射着。
咖啡館裡座無虛席。
廣場上的人逐漸稀少起來,人群都擠到各家咖啡館裡去了。
“勃萊特和邁克在哪兒?”比爾問。
“我這就去找他們,”科恩說。
“領他們上這兒來。
” 慶祝活動正式開始了。
它将晝夜不停地持續七天。
狂舞,縱酒,喧嚣,片刻不停。
這一切隻有在節日才能發生。
最後,一切都變得宛如夢幻,好象随你怎麼幹都不會引起任何惡果似的。
狂歡期間,考慮後果似乎是不合時宜的。
在節期的全過程中,哪怕在片刻安靜的時候,你都有這種感覺:必須喊着說話,才能讓别人聽清。
關于你的一舉一動,也都有同樣的感覺。
這就是狂歡活動,它持續整整七天。
那天下午,舉行了盛大的宗教遊行。
人們擡着聖福明像,從一個教堂到另一個教堂。
世俗顯要和宗教名流全都參加遊行。
人山人海,我們沒法看到這些人物。
整齊的遊行隊伍的前後都有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