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君分軍為三,王齕攻趙武安、皮牢,拔之。
司馬梗北定太原,盡有上黨地。
韓、魏使蘇代厚幣說應侯曰:「武安君卽圍邯鄲乎?」曰:「然。
」蘇代曰:「趙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欲無為之下,固不得已矣。
秦嘗攻韓,圍邢丘,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久矣。
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無幾何人矣。
不如因而割之,無以為武安君功也。
」應侯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
」王聽之,割韓垣雍、趙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
武安君由是與應侯有隙。
趙王將使趙郝約事於秦,割六縣。
虞卿謂趙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進,愛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
」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
來年秦攻王,王無救矣。
」趙王計未定,樓緩至趙,趙王與之計之。
樓緩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
秦、趙構難而天下皆說,何也?曰:『吾且因強而乘弱矣。
』今趙不如亟割地為和以疑天下,慰秦之心。
不然,天下將因秦之怒,乘趙之敝,瓜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乎!」虞卿聞之,復見曰:「危哉樓子之計,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獨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與者,非固勿與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賂齊。
齊,秦之深讎也,其聽王不待辭之畢也。
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而示天下有能為也。
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
從秦為媾,韓、魏聞之,必盡重王,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
」趙王曰:「善。
」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
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趙矣。
樓緩聞之,亡去。
趙王封虞卿以一城。
秦之始伐趙也,魏王問於大夫,皆以為秦伐趙,於魏便。
孔斌曰:「何謂也?」曰:「勝趙,則吾因而服焉;不勝趙,則可承敝而擊之。
」子順曰:「不然。
秦自孝公以來,戰未嘗屈,今又屬其良將,何敝之承!」大夫曰:「縱其勝趙,於我何損?鄰之羞,國之福也。
」子順曰:「秦,貪暴之國也,勝趙,必復他求,吾恐於時魏受其師也。
先人有言:燕雀處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樂也,自以為安矣。
竈突炎上,棟宇將焚,燕雀顏不變,不知禍之將及己也。
今子不悟趙破患將及己,可以人而同於燕雀乎!」子順者,孔子六世孫也。
初,魏王聞子順賢,遣使者奉黃金束帛,聘以為相。
子順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為治世也,雖蔬食飲水,吾猶為之。
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祿,吾猶一夫耳,魏王奚少於一夫!」使者固請,子順乃之魏;魏王郊迎以為相。
子順改嬖寵之官以事賢才,奪無任之祿以賜有功。
諸喪職者鹹不悅,乃造謗言。
文咨以告子順。
子順曰:「民之不可與慮始久矣!古之善為政者,其初不能無謗。
子產相鄭,三年而後謗止;吾先君之相魯,三月而後謗止。
今吾為政日新,雖不能及賢,庸知謗乎!」文咨曰:「未識先君之謗何也?」子順曰:「先君相魯,人誦之曰:『麛裘而芾,投之無戾。
芾而麛裘,投之無郵。
』及三月,政化旣成,民又誦曰:『裘衣章甫,實獲我所。
章甫裘衣,惠我無私。
』」文咨喜曰:「乃今知先生不異乎聖賢矣。
」子順相魏凡九月,陳大計輒不用,乃喟然曰:「言不見用,是吾言之不當也。
言不當於主,居人之官,食人之祿,是屍利素餐,吾罪深矣!」退而以病緻仕。
人謂子順曰:「王不用子,子其行乎?」答曰:「行將何之?山東之國將幷於秦;秦為不義,義所不入。
」遂寢於家。
新垣固請子順曰:「賢者所在,必興化緻治。
今子相魏,未聞異政而卽自退,意者志不得乎,何去之速也?」子順曰;「以無異政,所以自退也。
且死病無良醫。
今秦有吞食天下之心,以義事之,固不獲安;救亡不暇,何化之興!昔伊摯在夏,呂望在商,而二國不治,豈伊、呂之不欲哉?勢不可也。
當今山東之國敝而不振,三晉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齊、楚已屈服矣。
以此觀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盡為秦乎!」
秦王欲為應侯必報其仇,聞魏齊在平原君所,乃為好言誘平原君至秦而執之。
遣使謂趙王曰:「不得齊首,吾不出王弟於關!」魏齊窮,抵虞卿,虞卿棄相印,與魏齊偕亡。
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
信陵君意難見之,魏齊怒,自殺。
趙王卒取其首以與秦,秦乃歸平原君。
九月,五大夫王陵復將兵伐趙。
武安君病,不任行。
赧王五十七年(癸卯、前二五八年)
正月,王陵攻邯鄲,少利,益發卒佐陵;陵亡五校。
武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