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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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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騎着那匹腰壯腿長的獵馬馳上山岡,遠遠看去就像個孩子騎在一匹過于高大的馬上。

    長長的頭發在他腦後飛揚着,他舉着鞭子,吆喝着加速前進。

     盡管思嘉心中充滿了焦急不安的情緒,但她仍然懷着無比的自豪感觀望父親,因為傑拉爾德是個真正出色的獵手。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一旦喝了點酒便要跳籬笆,"思嘉心想。

    "而且去年他就是在這裡把膝頭摔壞的呀。

    你以為他會記住這教訓吧,尤其是他還對母親發過誓,答應再不跳了。

    "思嘉不怕父親,并且覺得他比他的姐妹們更像是一個同輩,因為跳籬笆和向他妻子保密這件事使他感到一種孩子氣的驕傲和略帶内疚的愉悅,而這是可以和思嘉幹了壞事瞞過嬷嬷時的高興心情相比的。

    現在她從樹樁上站起身來看他。

     那匹大馬跑到籬笆邊,彎着前腿縱身一躍,便像隻鳥兒般毫不費力地飛了過去,它的騎手也高興地叫喊着,将鞭子在空中抽得噼啪響,長長的白發在腦後飛揚。

    傑拉爾德并沒有看見在樹木黑影中的女兒,他在大路上勒住缰繩,贊賞地輕拍着馬的頸項。

     "在咱們縣裡沒有誰比得上你,就是州裡也沒有,"他得意洋洋地對自己的馬說。

    他那愛爾蘭米思地方的口音依然很重,盡管到美國了39年了。

    接着他趕快理了理頭發,把揉皺的襯衫和扭到耳背後的領結也整理好。

    思嘉知道這些修整工夫是為了讓自己像個講究的上等人模樣去見母親,假裝是拜訪鄰居以後安安穩穩騎馬回來的。

    她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她可以開始同他談話而不必擔心洩露真實的用意了。

     她這時大聲笑起來。

    不出所料,傑拉爾德聽見笑聲大吃一驚,但随即便認出了她,紅潤的臉上堆滿了邊讨好邊挑戰的神情。

    他艱難地跳下馬來,因為雙膝已經麻木了;然後把缰繩搭在胳臂上、蹒跚地向她走來。

     "小姐,好啊,"他說着,擰了一下她的面頰,"那麼,你是在偷看我了,而且像你的蘇倫妹妹上星期幹過的那樣,準備到你母親面前去告我的狀了吧?"他那沙破低沉的聲音裡含有怒意,同時也帶有讨好的意味,這時思嘉便挑剔而又嗲聲嗲氣地伸出手來将他領結拉正了。

    他撲面而來的的呼吸讓她嗅到了一股強烈的混和薄荷香味的波旁威士忌酒味。

    他身上還散發着咀嚼煙草和擦過油的皮革以及馬汗的氣味————這是一股各種味道的混雜,她經常把它同父親聯系起來,以緻在别人身上聞到時也本能地喜歡。

     "爸,不會的,我不是蘇倫那種搬弄是非的人,"她請他放心,一面略略向後退了一下,帶着嬷嬷的神氣端詳他的服飾。

     傑拉爾德身高隻有五英尺多,是個矮個兒,但腰身很壯,脖子很粗,坐着時那模樣叫陌生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個比較高大的人。

    他那十分笨重的軀幹由經常裹在頭等皮靴裡的短粗的雙腿支撐着,而且經常大大分開站着,像個搖搖擺擺的孩子。

    凡是自己以為了不起的矮人,那模樣大都是有點可笑的;可是一隻矮腳的公雞在場地上卻備受尊敬,傑拉爾德也就是這樣。

    誰也沒有膽量把傑拉爾德當作可笑的矮個兒看待。

     他60歲了,一頭波浪式的鬈發已經白如銀絲,但是他那精明的臉上還沒有一絲皺紋,兩隻藍眼睛也煥發着青年人無憂無慮的神采,這說明他從來不為什麼抽象的問題傷腦筋,隻想些簡單實際的事,如打撲克時要抓幾張牌,等等。

    他那張純粹愛爾蘭型的臉,同他已離别多年的故鄉的那些臉一模一樣,是圓圓的、深色的、短鼻子,寬嘴巴,滿臉好戰的神情。

     雖然傑拉爾德·奧哈拉外表粗暴,但心地卻十分善良。

    他不忍心看到奴隸們受懲罰時的可憐相,即使是應該的也罷;也不喜歡聽到貓叫或小孩蹄哭。

    不過他很害怕别人發現他的這個弱點。

    他還不知道人家遇到他不過五分鐘就明白他是好心腸的人了。

    可是如果他覺察到這一點,他的虛榮心就要大受傷害,因為他喜歡設想,隻要自己大喊大叫地發号施令,誰都會戰戰兢兢地服從呢。

    他從來不曾想到過,在這個農場裡人人都服從的隻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太太愛倫的柔和的聲音。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因為自愛倫以下直到最粗笨的大田勞工,都在暗中串通一起,讓他始終相信自己的話便是聖旨。

     思嘉比誰都更不在乎他的嬷嬷和吼叫。

    她是他的頭生孩子,而且傑拉爾德也清楚,在三個兒子相繼向進了家庭墓地之後,他不會再有兒子了,因此他已逐漸養成習慣,以男人對男人的态度來對待她,而這是她最樂意接受的。

    她比幾個妹妹更像父親,因為卡琳生來體格纖弱,多愁善感,而蘇倫又自命不凡,總覺得自己文雅,有貴婦人派頭。

     另個,還有一個相互制約的協議把思嘉和父親彼此聯系在一起。

    要是傑拉爾德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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