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瑞德,你看,那一大群的人!他們不是士兵,究竟怎麼回事?……啊,全是些黑人!"一大團紅色的塵土從街那頭滾滾而來,塵土飛揚中傳來雜沓的腳步和上百黑人唱着《贊美詩》的深沉而雄渾的聲音,瑞德勒馬把馬車停在路旁,思嘉好奇地看着那些汗流夾背的黑人,他們肩上扛着鶴嘴鋤和鐵鍬。
由一位軍官和一小隊佩着工程團标記的人領着一路走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又一次問。
接着,她的眼光落在隊伍前邊一個高唱《贊美詩》的黑人身上,他稱得上是個巨人,身高達六英尺半左右,渾身烏黑,姿勢靈活優美,像一頭猛獸似的向前邁步走着,一面露出雪白的牙齒,領着全隊高唱《去吧,摩西》。
她相信世界上除了塔拉農場的工頭大個兒薩姆之外,沒有哪個黑人有這麼高的身材和這麼響亮的嗓子。
可是大個兒薩姆到這裡來幹什麼呢?離家這麼遠,尤其現在無人照管農場的時候,而他又是傑拉爾德的得力助手?
她從座位上欠起半個身子來仔細觀看,這時那個巨人也瞧見了她,即刻咧嘴一笑表示認識,黑臉上綻出一絲喜悅的光輝來了。
他停住腳,放下鐵鍬,向她走來,一面對那幾個最靠近的黑人喊道:"我的天!這是思嘉小姐呢!來啊,以利亞!使徒!先知!這是咱們的思嘉小姐呀!"隊伍裡頓時一起混亂,大家都驚疑莫定地咧着嘴站住了,大個兒薩姆領着另外三個高大的黑人橫過大路向馬車走去,後面緊跟着那些不知所措、大聲叫嚷的軍官。
"你們這幾個家夥,回到隊伍裡來!回來,我命令你們,要不我就————怎麼,是漢密爾頓太太。
早晨好,太太,還有你,先生。
你們幹嗎在這裡煽動騷動的叛亂呀。
天知道,整個上午我已被這些小夥子鬧得夠嗆了。
""唔,蘭德爾隊長,請不要責備他們!都是我們的人呢,這是大個兒薩姆,我們的工頭;以利亞、使徒和先知,也是從塔拉農場來的。
他們當然要跟我說話呀,你們好啊,小夥子們?"她跟他們一一握手,那隻雪白的小手握在他們又大又黑的手掌中,四個人都樂滋滋地跳着笑着,在他們的夥伴們面前驕傲地炫耀自己有多麼漂亮的一位小姐。
"你們這些小夥子們大老遠從塔拉跑來幹什麼?你們是逃出來的,我敢打賭,難道你們不怕巡邏隊逮住你們嗎?"他們還以為思嘉在開玩笑,都樂得大叫起來。
"逃走!"大個兒薩姆說。
"不是,小姐,俺不是逃出來的,俺是塔拉最高最強壯的四個勞力。
他們才挑中,送俺到這兒來的。
"他驕傲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着說。
"他們特别看中了俺,就因為俺唱得很好。
是的,小姐,是弗蘭克·肯尼迪先生過來把俺挑上了。
""但是做什麼呢,大個兒薩姆?""啊,思嘉小姐,你聽見了嗎?俺是來給白人先生挖溝的,好讓他們躲避北方佬。
"蘭德隊長和馬車裡的人聽到這種對于散兵壕的天真解釋,都忍不住笑了。
"的确,他們把俺帶走時,傑拉爾德先生差點兒發火,他說缺了俺,農場就搞不下去了。
可愛倫小姐說:'把他帶走吧,肯尼迪先生,聯盟比我們更需要大個兒薩姆呢。
'她還給了俺一個美元,叫俺好好照白人吩咐的去做,所以俺就到這兒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蘭德爾隊長?""唔,事情很簡單嘛,我們必須加固亞特蘭大的防禦工事,挖掘更多的散兵壕,可是将軍無法從前線抽出士兵來幹這種事。
所以我們隻得從農村征調一些強壯的黑人來幹了。
""可是————"思嘉心裡隐隐感到有點恐懼,挖更多的散兵壕啊!他們有什麼需要呢?去年一年裡已在亞特蘭大周圍距離市中心一英裡的地方修築了一連串帶有大炮掩體的巨大堡壘。
這些連結着散兵壕的大型泥土工事一英裡又一英裡綿亘着,把整個城市圍起來了。
而現在還要挖更多的散後壕!
"可是————我們已經有很好的防禦工事,為什麼還要再修新的呢?我們連已經有的還用不上呢。
毫無疑問,将軍是不會讓————""我們現在的防禦工事距離市區隻有一英裡遠。
"蘭德爾隊長簡潔地說。
"這太近了,很不方便————也不全安全。
眼下要挖的更遠一些。
你瞧,如果軍隊再一次後撤,有許多士兵就要進入亞特蘭大城了。
"他随即後悔不該說最後這句話,害怕得瞪大了眼睛。
"當然喽。
不過,不會再一次後退了,"他趕緊補充一句。
"肯尼薩山周圍的防線堅不可摧嘛。
山頂四周密密地安置了大炮,控制着下面所有的大路,北方佬不可能接近的。
"可是思嘉看見他在瑞德冷漠而銳利的注視下把眼睛垂下去,這時她也害怕起來。
她記得瑞德講過:"一旦他們把他趕出山區來到這兒附近比較平坦的地方,他就得任人宰割了。
""唔,隊長,你是不是認為————""怎麼,當然不會的!你一點也不用着急,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