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二語向他們作了解釋,告訴他們,我離開桑菲爾德後所發生的一切我都已經聽說了。
這回是來看望羅切斯特先生的。
還請約翰到我打發了馬車的大路上去一趟,把留在那兒的箱子去取回來。
随後我一面脫去帽子和披肩,一面問瑪麗能不能在莊園裡過夜。
後來我知道雖然不容易安排,但還能辦到,便告訴她我打算留宿。
正在這時客廳的門鈴響了。
“你進去的時候,”我說,“告訴你主人,有人想同他談談。
不過别提我的名字。
”
“我想他不會見你,”她回答,“他誰都拒絕。
”
她回來時,我問他說了什麼。
“你得通報姓名,說明來意,”她回答。
接着去倒了一杯水,拿了幾根蠟燭,都放進托盤。
“他就為這個按鈴?”我問。
“是的,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但天黑後總是讓人把蠟燭拿進去。
”
“把托盤給我吧,我來拿進去。
”
我從她手裡接過托盤,她向我指了指客廳門。
我手中的盤子抖動了一下,水從杯子裡溢了出來,我的心砰砰撞擊着肋骨。
瑪麗替我開了門,并随手關上。
客廳顯得很陰暗。
一小堆乏人照看的火在爐中微微燃着。
房間裡的瞎眼主人,頭靠高高的老式壁爐架,俯身向着火爐。
他的那條老狗派洛特躺在一邊,離得遠遠的,卷曲着身子,仿佛擔心被人不經意踩着似的。
我一進門,派洛特便豎起了耳朵,随後汪汪汪,嗚嗚嗚叫了一通,跳将起來,竄向了我,差一點掀翻我手中的托盤。
我把盤子放在桌上,拍了拍它,柔聲地說:“躺下!”羅切斯特先生機械地轉過身來,想看看那騷動是怎麼回事,但他什麼也沒看見,于是便回過頭去,歎了口氣。
“把水給我,瑪麗,”他說。
我端着現在隻剩了半杯的水,走近他,派洛特跟着我,依然興奮不已。
“怎麼回事?”他問。
“躺下,派洛特!”我又說。
他沒有把水端到嘴邊就停了下來,似乎在細聽。
他喝了水,放下杯子。
“是你嗎,瑪麗?是不是?”
“瑪麗在廚房裡,”我回答。
他伸出手,很快揮動了一下,可是看不見我站在那兒,沒有碰到我。
“誰呀?誰呀?”他問,似乎要用那雙失明的眼睛來看——無效而痛苦的嘗試!“回答我——再說一遍?”他專橫地大聲命令道。
“你再要喝一點嗎,先生?杯子裡的水讓我潑掉了一半,”我說。
“誰?什麼?誰在說話?”
“派洛特認得我,約翰和瑪麗知道我在這裡,我今天晚上才來,”我回答。
“天哪!——我是在癡心夢想嗎?什麼甜蜜的瘋狂迷住了我?”
“不是癡心夢想——不是瘋狂。
先生,你的頭腦非常健康,不會陷入癡心夢想;你的身體十分強壯,不會發狂。
”
“這位說話人在哪兒?難道隻是個聲音?呵!我看不見,不過我得摸一摸,不然我的心會停止跳動,我的腦袋要炸裂了。
不管是什麼——不管你是誰——要讓我摸得着,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他摸了起來。
我抓住了他那隻摸來摸去的手,雙手緊緊握住它。
“就是她的手指!”他叫道,“她纖細的手指!要是這樣,一定還有其他部份。
”
這隻強壯的手從我握着的手裡掙脫了。
我的胳膊被抓住,還有我的肩膀——脖子——腰——我被摟住了,緊貼着他。
“是簡嗎?這是什麼?她的體形——她的個子——”
“還有她的聲音,”我補充說。
“她整個兒在這裡了,還有她的心。
上帝祝福你,先生!我很高興離你又那麼近了。
”
“簡·愛!簡·愛!”他光這麼叫着。
“我親愛的主人,”我回答,“我是簡·愛。
我找到了你——我回到你身邊來了。
”
“真的?是她本人?我鮮龍活跳的簡·愛?”
“你碰着我,先生——你摟着我,摟得緊緊的。
我并不是像屍體一樣冷,像空氣一般空,是不是?”
“我鮮龍活跳的寶貝!當然這些是她的四肢,那些是她的五官了。
不過那番痛苦之後我可沒有這福份了。
這是一個夢。
我夜裡常常夢見我又象現在這樣,再一次貼心按着她,吻她——覺得她愛我,相信她不會離開我。
”
“從今天起,先生,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了。
”
“永遠不會,這個影子是這麼說的嗎?可我一醒來,總發覺原來是白受嘲弄一場空。
我凄涼孤獨——我的生活黑暗、寂寞,無望——我的靈魂幹渴,卻不許喝水;我的心兒挨餓,卻不給喂食,溫存輕柔的夢呀,這會兒你偎依在我的懷裡,但你也會飛走的,像早己逃之夭夭的姐妹們一樣。
可是,吻一下我再走吧——擁抱我一下吧,簡。
”
“那兒,先生——還有那兒呢!”
我把嘴唇緊貼着當初目光炯炯如今己黯然無光的眼睛上——我撥開了他額上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