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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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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了我剩下的一點面包幹。

     “考試的一天終于到了。

    第一門考的是幾何。

    發的試卷上都蓋了圖章,三十五分鐘解習題。

    我看看黑闆上的試題,全會做。

    再瞧瞧那幾個中學生,一個個傻了眼,都在絞腦汁呢。

     愁眉苦臉,龇牙咧嘴的,又好像他們椅子上有人釘了幾隻尖木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沙拉蓬那個汗哪,劈裡啪啦往下掉。

    他那副傻瓜嘴臉,一隻獨眼溜東溜西的。

    我心裡尋思,狗娘養的,這可不像你擰姑娘大腿那麼容易。

    ” 阿廖沙笑得喘不過氣來,又接着說下去:“我解完了題,站起來,準備交給教授。

    蘇哈裡科和紮利瓦諾夫壓低嗓門,老鼠似的吱吱叫喚:‘遞張小抄過來。

    ’“我徑直朝桌子走去,路過切博塔裡身旁。

    他在小聲咒罵我,罵得可難聽了。

    兩天下來,他們各得了四個兩分,退出了考試。

    我沉住氣繼續考。

    他們在幹什麼呢?有一次蘇哈裡科來找我,說:‘别在這裡泡啦。

    我們私下裡從老師那兒打聽到,你有兩個兩分。

    反正考不取。

    跟我們一起報建築專科學校吧,那裡容易取。

    現在還來得及。

    ’我差點信了他的話,不過并沒有放棄考試。

    反正隻剩下兩門了,考完再說。

    結果呢,他們是糊弄我。

    我考取了,他們幾個進了專科學校附設的二年制技校,這樣就可以蒙騙家裡人。

    入學沒有要他們考試,因為技校隻要求中學二年級的文化。

    他們領到了學生證、免票卡。

    如今哪條鐵路線上都少不了他們。

    跑單幫,投機倒把,腰包塞得鼓鼓的。

    有了錢就大吃大喝。

    在城裡已經搬了三次家。

     到哪兒都鬧事,酗酒,讓人家攆出來。

    尤林也盡量躲着他們,他進了建築專科學校。

    ” 走廊上越來越擠。

    人不斷往大教室去。

    保爾和阿廖沙也往那裡去。

    路上,阿廖沙又想起了什麼,笑得喘不上氣來,說:“前不久尤林順路去看他們。

    他們在賭牌。

    尤林也湊熱鬧,沒想到赢了。

    你猜怎麼着?他們把他的錢搶過去,還狠揍了一頓,又趕出了門。

    這真叫活該。

    ” 寬敞的大教室裡,會議一直開到半夜,做争取多數人的工作。

    紮爾基發了三次言。

    去建築工地的事,多數學生聽都不想聽。

    身穿校服、戴着錘子領章的學生叫喊起哄,兩次破壞了投票。

    紮爾基在這裡沒有依靠對象。

    兩個團員對五百個學生,學生中三分之二又都是“爹媽的寶貝疙疸”。

    民主空氣最好的是一年級,那裡的頭是阿廖沙。

    機械系一年級的頭達尼洛夫也支持去工地。

    他是一個長着一對充滿幻想的眼睛的青年。

    這兩個年級多數人投了贊成票。

    到了第二天早晨,學校團支部才答應派四十名學生去修鐵路。

     最後幾隻工具箱搬上了火車。

    乘務員也都站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天下着蒙蒙細雨。

    麗達的皮夾克濕得發亮,雨珠像小玻璃球一樣從上面滾下來。

     麗達在送别托卡列夫,她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輕聲說:“祝你們成功。

    ” 老人的眼睛從灰白的長眉毛下面親切地看了看她。

     “是呀,真他媽的給咱們找麻煩。

    ”他咕哝了一句。

    “你們在這兒看着點。

    要是誰跟我們扯皮,你們看準地方,就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這幫廢物幹什麼都拖拖拉拉的。

    好了,孩子,我該上車了。

    ” 托卡列夫裹緊了短外衣。

    就在他臨上車前,麗達像是無意地問:“怎麼,難道保爾不跟你們一起去嗎?他怎麼不在這兒呢?” “他昨天就坐軋道車走了,跟技術指導員打前站去了。

    ” 紮爾基和杜巴瓦沿站台匆匆朝這邊走來,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安娜·博哈特,她把短外套很随便地披在身上,纖細的手指夾着一支熄了的香煙。

     麗達注視着這三個人,又向托卡列夫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保爾跟你學得怎麼樣?” 托卡列夫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什麼學得怎麼樣?那小夥子不是一直歸你管的嗎?他常跟我提到你,誇起來沒個完。

    ” 麗達仔細聽着,有點不大相信老人的話。

     “是這樣嗎,托卡列夫同志?他說他跟我學過的東西,都要上你那兒再學一遍。

    ” 老人大笑起來。

     “上我那兒?……我連他的影子都沒見過。

    ” 汽笛響了。

    克拉維切克在車廂裡喊道:“烏斯季諾維奇同志,你放我們的大叔上車吧,這樣不行啊!沒有他我們可怎麼辦呢?” 這個捷克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一看見走到跟前的那三個人,便不再做聲了。

    他在瞬息間同安娜的不平靜的眼神接觸了一下,看到她對杜巴瓦露出惜别的微笑,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便迅速離開了車窗。

     秋雨打着人們的臉。

    一團團飽含雨水的烏雲,在低空慢慢移動。

    深秋,一望無際的森林裡,樹葉全落了。

    老榆樹陰郁地站着,把滿身皺紋藏在褐色的苔藓下面。

    無情的秋天剝去了它們華麗的盛裝,它們隻好光着枯瘦的身體站在那裡。

     小車站孤獨地隐在樹林裡。

    一條新修的路基從車站的石頭貨台伸向森林。

    路基周圍是螞蟻一樣密集的人群。

     讨厭的粘泥在靴子底下撲哧撲哧直響。

    路基兩旁的人們狠勁地挖着土。

    鐵器發出沉重的撞擊聲,鐵鍬碰着石頭,铿然作響。

     雨像用篩子篩過的一樣,又細又密,下個不停。

    冰冷的雨水滲進了衣服。

    雨水也沖走了人們的勞動成果,泥漿如同稠粥從路基上淌下來。

     濕透了的衣服又重又冷,但是人們一直幹到天黑透了才離開工地。

     修築的路基一天比一天延長,不斷伸向密林深處。

     離車站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石頭房的空架子,凄涼地立在那裡。

    裡面的東西,凡是撬得下、拆得開、砸得動的,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門窗成了張口的大洞;爐門成了黑窟窿。

    房頂也破爛不堪,好多地方露出了椽子。

     唯一沒有遭劫的是四個房間裡的水泥地面。

    每天夜裡,四百個人就穿着裡外濕透、濺滿泥漿的衣服躺在上面睡覺。

    大家在門口擰衣服,髒水一股股流下來。

    他們用最難聽的話咒罵這惡劣的天氣和遍地的泥濘。

    水泥地面上薄薄地鋪了一層幹草,他們緊挨着睡在上面,相互用體溫取暖。

    衣服冒着氣,但是從來沒有幹過。

    雨水滲過擋窗洞的麻袋,滴落到地上。

    雨點像密集的霰彈敲打着屋頂上殘留的鐵皮。

    冷風不斷從破門縫裡吹進來。

     廚房是一座破舊的闆棚。

    早晨大家在這裡草草吃完茶點,就到工地上去。

    午飯是單調得要命的素扁豆湯和一磅半幾乎跟煤一樣黑的面包。

     城裡能夠供應的隻有這些東西。

     技術指導員瓦列裡安·尼科季莫維奇·帕托什金是個高個子的幹巴老頭,臉上有兩道很深的皺紋。

    技術員瓦庫連科個子不高,但是很壯,粗笨的臉上長着一個肉墩墩的大鼻子。

     他們倆住在火車站站長家裡。

     托卡列夫住在車站肅反工作人員霍利亞瓦的小房間裡。

     霍利亞瓦長着兩條短腿,像水銀一樣好動。

     築路工程隊以堅韌不拔的毅力經受着各種艱難困苦。

     路基一天天向森林的深處伸展。

     工程隊裡已經有九個人開了小差。

    過了幾天,又跑了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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