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是個電工,并不懂鉗工技術,也沒有幹過這種活,但是他親手用扳手擰緊的鏽螺絲帽就不止上千個。
秋末冬初,列車把他們送回了工廠,大家歡迎這一百五十人返回車間……
在安娜房間裡又常常可以看到保爾了。
他額上的那條皺紋舒展開了,還時常可以聽到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笑聲。
滿身油污的弟兄們又可以在小組會上聽到他講過去的鬥争故事了。
他講敢于造反的、被奴役的、衣衫褴褛的俄羅斯農民怎樣試圖****沙皇的寶座,講斯捷潘·拉辛[拉辛(1671年卒),1667—1671年俄國農民起義領袖。
——譯者]和布加喬夫[布加喬夫(約1742—1775),1773—1775年俄國最大一次農民起義領袖。
——譯者]的起義。
有一天晚上,安娜那裡又聚集了許多年輕人,保爾出人意外地戒掉了一種多年養成的不良嗜好。
他幾乎從小就抽煙,那天他卻斬釘截鐵地宣布:“我決不再抽煙了。
”
這件事發生得很突然。
開頭有人說,習慣比人厲害,養成了就改不掉,抽煙就是個例子。
這話引起了争論。
保爾并沒有參加争論,可是塔莉亞硬把他卷進來,要他談談自己的看法。
他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人應該支配習慣,而決不能讓習慣支配人。
不然的話,豈不要得出十分荒唐的結論嗎?”
茨韋塔耶夫在角落裡喊了起來:“話倒說得挺漂亮。
柯察金就愛唱高調。
要是戳穿他的牛皮,會怎麼樣呢?他本人抽不抽煙?抽。
他知不知道抽煙沒什麼好處?也知道。
那就戒掉吧——又沒那麼大能耐。
前不久他還在小組會上‘宣傳文明’呢。
”說到這裡,茨韋塔耶夫改變了腔調,冷嘲熱諷地問:“讓他回答大家,他還罵不罵人?
凡是認識柯察金的人都會說:罵是罵得少了,可是罵起來實在厲害。
真是傳教容易當聖徒難哪。
”
接着是一陣沉默。
茨韋塔耶夫這種挖苦人的腔調使大家很不愉快。
保爾沒有馬上回答。
他從嘴上慢慢拿下煙卷,揉碎了,然後輕聲說:“我決不再抽煙了。
”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補充說:“這主要是為我自己,也多少是為了茨韋塔耶夫。
要是一個人不能改掉壞習慣,那他就毫無價值。
我還有個罵人的壞毛病。
同志們,這個可恥的毛病我還沒有完全克服掉,不過就連茨韋塔耶夫也承認很少聽見我罵人了。
話是容易脫口就說出來的,比不得抽煙,所以現在我還不能說這個毛病不會再犯了。
但是我一定要把罵人的缺點也徹底克服掉。
”
入冬以前流放下來的大量木排壅塞在河裡。
秋水泛濫,有些木排被沖散了,順着河水往下漂去,眼看這些木頭就要損失掉。
于是索洛緬卡區又派出自己的共青團員去搶救這批珍貴的木材。
保爾當時正患重感冒,他不願意落在大家後面,竭力瞞着同志們去參加勞動。
一個星期以後,當碼頭兩岸的木頭已經堆積如山的時候,冰冷的河水和秋天的潮濕誘發了潛伏在他血液裡的敵人——他發高燒了。
一連兩個星期,急性風濕病折磨着他的身體,他從醫院回到工廠以後,隻能“趴”在工作台上幹活了。
工長見了直搖頭。
過了幾天,一個毫無偏見的委員會認定他已經喪失了勞動能力,于是讓他退職,并給了他領取撫恤金的權利,但是他生氣地拒絕領撫恤金。
保爾懷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心愛的工廠。
他拄着手杖,忍着劇烈的疼痛,慢慢地挪動着腳步。
母親曾經多次來信叫他回家去看看,現在他想起了老太太,想起了她在送别時說的話:“總要等你們生病了,受傷了,我才能見到你們。
”
他到省委會領來兩份組織關系證明書,一份是共青團的,一份是黨的,卷在一起。
為了不引起更多的痛苦,他幾乎沒有同任何人告别,就動身到母親那裡去了。
一連兩個星期,母親又用草藥熏,又按摩,醫治他那兩條腫腿。
一個月以後,他走路已經不用手杖了。
他内心充滿了喜悅,黃昏又變為黎明。
列車把他送到了省城。
三天以後,組織部給他開了一份介紹信到省軍務部,由軍務部分配他去擔任地方武裝的政治工作。
又過了一星期,他來到了這個冰天雪地的小鎮,擔任第二軍訓營的政委。
共青團專區委員會又交給他一項任務,要他把分散的共青團員組織起來,在這個新區建立團組織。
瞧,生活就是這樣不斷變化的。
外面很熱。
一支櫻桃樹枝從敞開的窗戶外窺視着執委會主席的辦公室。
執委會對面是一座哥特式的波蘭天主教教堂,太陽照得鐘樓上的鍍金十字架閃閃發亮。
窗前小花園裡,執委會看門人的妻子飼養的一群小鵝正在活潑地找尋食物,它們跟周圍的小草一樣,蔥綠色,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執委會主席讀完剛接到的緊急電報。
他的臉上掠過一道陰影。
他把骨節粗大的手指插進蓬松的鬈發裡,停住不動了。
别列茲多夫執委會主席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利西岑今年才二十四歲,這一點,黨内外同志都不知道。
他魁梧,有力,為人嚴肅,有時候甚至很嚴厲,看上去足有三十五歲。
他的身體結實,粗壯的脖子上長着一個大腦袋,深棕色的眼睛銳利而嚴峻,下颌的線條清晰有力。
他穿着藍馬褲、“見過世面的”灰軍裝,左胸口袋上戴着一枚紅旗勳章。
十月革命前,利西岑在圖拉兵工廠“指揮”旋床。
他的祖父、父親和他自己,幾乎都是從童年時代起,就在這個工廠裡切鐵、削鐵。
可是有一年的一個秋夜,利西岑這個一直隻管制造武器的工人,第一次拿起了武器,他從此就投身到大風暴中來了。
革命和黨不斷地把他投入一場又一場火熱的鬥争。
這個圖拉的軍械匠走過了光榮的戰鬥道路,從一個普通的紅軍戰士成長為團的指揮員和政委。
戰火和炮聲已經成為過去。
現在,利西岑調到這個邊境地區工作,生活過得很安甯。
他常常工作到深夜,研究有關農作物收獲情況的綜合報告,而現在這份急電使他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戰場。
電文很簡略,是這樣的:絕密。
别列茲多夫執委會主席利西岑。
近發現波蘭頻繁派遣大批匪徒越境,似拟騷擾邊境地區。
希采取防範措施。
财務科現款及貴重物品宜轉移至專區,勿滞留稅款。
從辦公室的窗戶裡,利西岑可以看見每一個走進區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