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的下賤女子,配不上受皇帝诰封。
我不願讓他因我為難,不等吳三枚的話說完,就說這事好辦,請王爺另選名門淑女作福晉,以免污了他的名頭。
他來向我道歉,說這件事很對我不起。
“哼,做不做福晉,那有什麼大不了?不過我終究明白,他對我的情意,也不過是這樣罷了。
我從王府裡搬了出來,因為王爺要正式婚配,要立福晉。
“就在那時候,忽然李自成出現在我面前。
他已做了和尚。
我吓了一跳。
我隻道他早已死了,也曾傷心了好幾天,那想到他居然還活着。
李自成說他改穿僧裝,隻是掩人耳目,同時也不願留頭,穿清朝的服色。
他說他這幾年來天天想念我,在昆明已住了三年多,總想等機會能見我一面,直等到今天。
唉,他對我的真情,比吳三桂要深得多罷?他天天晚上來陪我,直到我懷了孕,有了這女娃娃。
我不能再見他了,須得立刻回王府去。
我跟王爺說,我想念他得很,要陪伴他。
王爺對他的福晉從來就沒真心喜歡過,高高興興的接我回去。
後來那女娃娃生了下來,也不知他有沒疑心。
“這女孩兒在兩歲多那一年,半夜裡忽然不見了。
我雖然舍不得,但想定是李自成派人來盜去了。
這是他的孩子,他要,那也好。
他一個人凄然寂寞,有個孩子陪在身邊,也免得這麼孤苦伶仃。
哪知道……唉,哪知道全不是這麼一回 事……”
突然之間,一點水滴濺上了她手背,提手一看,卻是一滴血。
她吃了一驚,看相鬥的兩人時,隻見吳三桂滿臉鮮血,兀自舞矛惡鬥,這一滴血,自然是從他臉上濺出來的。
房外官兵大聲呐喊,有人向李自成和九難威吓,但生怕傷了王爺,不敢進來助戰。
吳三桂不住氣喘,眼光中露出恐懼神色。
蓦地裡矛頭一偏,挺矛向陳圓圓當胸刺來。
陳圓圓“啊”的一聲驚呼,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要殺我!”當的一聲,這一矛給李自成架開了。
吳三桂似乎發了瘋,長矛急刺,一矛矛都刺向陳圓圓。
李自成大聲喝罵,拚命擋架,再也無法向吳三桂反擊。
韋小寶躲在師父身後,大感奇怪:“大漢奸為什麼不刺和尚,卻刺老婆?”随即明白:“啊,是了,他惱怒老婆偷和尚,要殺了她出氣。
”
九難卻早看出了吳三桂的真意:“這惡人奸猾之至,他鬥不過李自成,便行此毒計。
”
果然李自成為了救援陳圓圓,心慌意亂之下,杖法立顯破綻。
吳三桂忽地矛頭一偏,噗的一聲,刺在李自成肩頭。
李自成右手無力,禅杖脫手。
吳三桂乘勢而上,矛尖指住了他胸口,獰笑道:“逆賊,還不跪下投降?”李自成道:“是,是。
”雙膝緩緩屈下跪倒。
韋小寶心道:“我道李自成有什麼了不起,卻也是個貪生……”念頭甫轉,忽見李自成一個打滾,避開了矛尖,跟着搶起地下禅杖,揮杖橫掃,吳三桂小腿上早着。
李自成躍起身來,一杖又擊中了吳三桂肩頭,第三杖更往他頭頂擊落。
韋小寶卻不知道,當情勢不利之時,投降以求喘息,俟機再舉,原是李自成生平最擅長的策略。
當年他舉兵造反,崇祯七年七月間被困于陝西興安縣車箱峽絕地,官軍四面圍困,無路可出,兵無糧,馬無草,轉眼便要全軍覆沒,李自成便即投降,被收編為官軍,待得一出棧道,立即又反。
此時向吳三桂屈膝假降,隻不過是故伎重施而已。
九難心想:“這二人一般的兇險狡猾,難怪大明江山會喪在他二人手裡。
”
眼見李自成第三杖擊落,吳三桂便要腦漿迸裂。
陳圓圓忽然縱身撲在吳三桂身上,叫道:“你先殺了我!”
李自成大吃一驚,這一杖擊落勢道淩厲,他右肩受傷,無力收杖,當即左手向右一推,砰的一聲大響,鐵禅杖擊在牆上,怒叫:“圓圓,你幹什麼?”陳圓圓道:“我跟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當年他……他曾真心對我好過。
我不能讓他為我而死。
”
李自成喝道:“讓開!我跟他有血海深仇。
非殺了他不可。
”陳圓圓道:“你将我一起殺了便是。
”李自成歎了口氣,說道:“原來……原來你心中還是向着他。
”
陳圓圓不答,心中卻想:“如果他要殺你,我也會跟你同死。
”
屋外衆官兵見吳三桂倒地,又是大聲呼叫,紛紛逼近。
一名武将大聲喝道:“快放了王爺,饒你們不死。
”正是吳三桂的女婿夏國相,又聽他叫道:“你們的同伴都在這裡,倘若傷了王爺一根寒毛,立即個個人頭落地。
”
韋小寶向外看去,隻見沐劍聲、柳大洪等沐王府人衆,徐天川、高彥超、玄貞道人等天地會人衆,趙齊賢、張康年等禦前侍衛,骁騎營的參領、佐領,都被反綁了雙手,每人背後一名平西王府家将,執刀架在頸中。
韋小寶心想:“就算師父帶得我逃出昆明,這些朋友不免個個死得幹幹淨淨,要殺吳三桂,也不忙在一時。
”當下拔出匕首,指住吳三桂後心,說道:“王爺,大夥兒死在一起,也沒什麼味道,不如咱們做個買賣。
”
吳三桂哼了一聲,問道:“什麼買賣?”
韋小寶道:“你答應讓大夥兒離去,我師父就饒你一命。
”李自成道:“這奸賊是反覆小人,說話算不得數。
”九難眼見外面被綁人衆,也覺今日已殺不得吳三桂,說道:“你下令放了衆人。
我就放你。
”
韋小寶大聲道:“阿珂呢?那女刺客呢?”夏國相喝道:“帶刺客。
”兩名王府家将推着一個少女出來,正是阿珂。
她雙手反綁,頸中也架着明晃晃一柄鋼刀。
陳圓圓道:“小寶,你……你總得救救我孩兒一命。
”
韋小寶心道:“這倒奇了,你不求老公,不求姘頭,卻來求我。
難道阿珂是我跟你生的?”但他一見了阿珂楚楚可憐的神情,早已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她;再加上陳圓圓楚楚可憐的神情,更加不必多想,說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