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之際驟然受襲,以緻中了暗算,人人心中都十分不忿,聽得韋小寶這麼說,都哈哈大笑。
那老叫化大聲道:“半劍有血馮錫範,好極,好極!天下無恥之徒,閣下算是第二。
”李西華道:“他為甚麼算是第二?倒要請教。
”老叫化道:“比之吳三桂,這位半劍有血的道行似乎還差着一點兒。
”衆人齊聲大笑。
李西華道:“依我看來,相差也是有限之至。
”
馮錫範于自己武功向來十分自負,聽衆人如此恥笑,不禁氣得全身發抖,此時若再換劍又攻那骁騎營軍土,要傷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于自己身份可太也不稱,向那軍土瞪眼說道:“你叫甚麼名字?今日暫且不取你性命,下次撞在我手裡,叫你死得慘不堪言。
”
那軍士道:“我……我……”聲音甚是嬌嫩。
韋小寶又驚又喜,叫道:“啊,你是雙兒。
我的寶貝好雙兒!”伸手除下她頭上帽子,長發散開,披了下來。
韋小寶左手摟住她的腰,說道:“她是我的小丫頭。
半劍有血,你連我一個小丫頭也打不過,還胡吹甚麼大氣?”
馮錫範怒極,左足一擡,砰嘭聲響,将廳中賭台踢得飛了起來,連着台上的大批銀兩元寶,還有一個橫卧在上的趙齊賢,激飛而上,撞向屋頂。
銀子、骨牌四散落下,摔向瘦頭陀等人頭上身上。
各人紛紛大罵,馮錫範更不答話,轉身走出。
隻見大門中并肩走進兩個人來,馮錫範喝道:“讓開!”雙手一堆。
那二人各出一掌,和他手掌一抵,三人同時悶哼。
那二人倒退數步,背心都在牆上重重一撞。
馮錫範身子晃了晃,深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二人哇的一聲,同時噴出一大口鮮血,原來是風際中和玄貞道人。
韋小寶快步過去,扶住了風際中,問玄貞道人:“道長,不要緊麼?”玄貞咳了兩聲,說道:“不要緊,韋……韋大人,你沒事?”
韋小寶道:“還好。
”轉頭向風際中瞧去。
風際中點點頭,勉強笑了笑。
他武功遠比玄貞為高,但适才對掌,接的是馮錫範的右掌,所受掌力強勁得多,因此受傷也比玄貞為重。
李西華道:“韋兄弟,你骁騎營中的能人可真不少哪!”原來風際中和玄貞二人,穿的也是骁騎營軍土的眼色。
韋小寶道:“慚愧,慚愧!”
隻聽得腳步聲響,錢老本、徐天川、馬彥超主人又走了進來。
阿珂眼見韋小寶的部屬越來越多,向李自成和鄭克爽使個眼色,便欲退走。
”
李自成走到韋小寶身前,手中禅杖在地下重重一頓,厲聲道:“大丈夫思怨分明,那日你師父沒殺我,今日我也饒你一命。
自今而後,你再向我女兒看上一眼、說一句話,我把你全身砸成了肉醬。
”
韋小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那就怎樣?那日在三聖庵裡,你和你的姘頭陳圓圓,已将阿珂許配我為妻,難道又想賴麼?你不許我向自己老婆看上一眼,說一句話,天下哪有這樣的嶽父大人?”
阿珂氣得滿臉通紅,道:“爹,咱們走,别理這小子胡說八道!他……他狗嘴裡長不出象牙,有甚麼好話說了?”
韋小寶道:“好啊,你終于認了他啦。
這父母之命,你聽是不聽?”
李自成大怒,舉起禅杖,厲聲喝道:“小雜種,你還不住口?”
錢老本和徐天川同時縱上,雙刀齊向李自成後心砍去。
李自成回過禅杖,當的一聲,架開了兩柄鋼刀。
馬彥超已拔刀橫胸,擋在韋小寶身前,喝道:“李自成,在昆明城裡,你父女的性命是誰救的?忘恩負義,好不要臉!”
李自成當年橫行天下,開國稱帝,舉世無人不知。
馬彥超一喝出他姓名,廳中老叫化、瘦頭陀等人都出聲驚呼。
李西華大聲道:“你……你便是李自成?你居然還沒死?好,好,好!”語音之中充滿憤激之情。
李自成向他瞪了一眼,道:“怎樣?你是誰?”李西華怒道:“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我隻道你早已死了,老天爺有眼,好極。
”
李自成哼了一聲,冷笑道:“老子一生殺人如麻。
天下不知有幾十萬、幾百萬人要殺我報仇,老子還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你想報仇,未必有這麼容易。
”
阿珂拉了他衣袖,低聲道:“爹,咱們走罷。
”
李自成将禅杖在地下一頓,轉身出門。
阿珂和鄭克爽跟了出去。
李西華叫道:“李自成,明日此刻,我在這裡相候,你如是英雄好漢,就來跟我單打獨鬥,拚個死活。
你有沒膽子?”
李自成回頭望了他一眼,臉上盡是鄙夷之色,說道;“老子縱橫天下之時,你這小子未出娘胎。
李某是不是英雄好漢,用不着閣下定論。
”禅杖一頓,走了出去。
衆人相顧默然,均覺他這幾句大是有理。
李自成殺人如麻,世人毀多譽少,但他是個敢作敢為的英雄好漢,縱是對他恨之切骨的人,也難否認。
此時他年紀已老,然顧盼之際仍是神威凜凜,廳人衆人大都武功不弱,久曆江湖,給他眼光一掃,仍不自禁的暗生懼意。
韋個寶罵道:“他媽的,你明明已把女兒許配了給我做老婆,這時又來抵賴,我偏偏說你是狗熊,英個屁雄。
”見雙兒撕下了衣襟,正在裹紮肩頭傷口,便助她包紮,問道:“好雙兒,你怎麼來了?幸虧你湊巧來救了我,否則的話,我這老婆謀殺親夫,已刺瞎了我的眼睛。
”雙兒低聲道:“不是湊巧,我一直跟在相公身邊,隻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韋小寶大奇,連問:“你一直在我身邊?那怎麼會?”
瘦頭陀叫道:“喂,快把我穴道解開,快拿解藥出來,否則的話,哼哼,老子立刻就把你腦袋砸個稀巴爛!”
突然之間,大廳中爆出一聲哈哈、呵呵、嘿嘿、嘻嘻的笑聲。
韋小寶的部屬不斷到來,而這極矮奇胖的家夥穴道被封,動彈不得,居然還口出恐吓之言,人人都覺好笑。
瘦頭陀怒道:“你們笑甚麼?有甚麼好笑?待會等我穴道解了,他如仍是不給解藥,瞧我不砸他個稀巴爛。
”
錢老本提起單刀,笑嘻嘻的走過去,說道:“此刻我如在你頭上砍他媽的三刀,老兄的腦袋開不開花?”瘦頭陀怒道:“那還用多問?自然開花!”錢老本笑道:“乘着你穴道還沒解開,我先把你砸個稀巴爛,免得你待會穴道解開了,把我主人砸了個稀巴爛。
”
衆人一聽,又都哄笑。
瘦頭陀怒道:“我的穴道又不是你點的。
你把我砸個稀巴爛,不算英雄。
”
錢老本笑道:“不算就不算,我本來就不是英雄。
”說着提起刀來。
胖頭陀叫道:“韋……韋大人,我師哥無禮冒犯,請你原諒。
屬下代為陪罪,師哥,你快陪罪,韋大人也是你上司,難道你不知麼?”他頭頸不能轉動,分别對韋小寶和瘦頭陀說話,無法正視其人。
瘦頭陀道:“他如給我解藥,别說陪罪,磕頭也可以,給他做牛做馬也可以,不給解藥,就把他腦袋瓜兒砸個稀巴爛。
”
韋小寶心想:“那老婊子有甚麼好,你竟對她這般有恩有義?”正要說話,忽見那鄉農雙手一抖,從人叢中走了出來,說道:“各位,兄弟失陪了。
”
衆人都吃了一驚,八人被馮錫範點中要穴,除了韋小寶已由雙兒推拿解開,餘下七人始終動彈不得。
那馮錫範内力透過劍尖入穴,甚是厲害,武功再高之人,也至少有一兩個時辰不能行動。
這鄉農模樣之人宛如個鄉下土老兒,雖然他适才推牌九之時,按牌入桌,印出牌痕,已顯了一手高深内功,但在這短短一段時候之間竟能自解穴道,實是罕見罕聞。
隻見他拖着鞋皮,踢哒踢哒的走了出去。
韋小寶對錢老本道:“解了自己兄弟的穴道,這位李……李先生,也是自己人。
”說着向李西華一指。
錢老本應道:“是。
”還刀入鞘,正要替李西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