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真正娶上了她這一難以相信的幸運而吓壞了呢。
而且,如果她身上失掉了什麼,他也從不覺得可惜。
他是個精明人,懂得像他這樣一個既無門第又無财産但好吹噓的愛爾蘭人,居然娶到海濱各洲中最富有最榮耀人家的女兒,也算得上是一個奇迹了。
要知道,傑拉爾德是個白手起家的人。
21歲那年傑拉爾德來到美國。
他是匆匆而來像以前或以後許多好好壞壞的愛爾蘭人那樣,因為他隻帶着身上穿的衣服和買船票剩下的兩個先令,以及懸賞捉拿他的那個身價,而且他覺得這個身價比他的罪行所應得的還高了一些。
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奧蘭治派分子值得英國政府或魔鬼本身出一百鎊的;但是如果政府對于一個英國的不在地主地租代理人的死會那麼認真,那麼傑拉爾德·奧哈拉的突然出走便是适時的了。
的确,他曾經稱呼過地租代理人為"奧蘭治派野崽子"不過,按照傑拉爾德對此事的看法,這并不使那個人就有權哼着《博因河之歌》那開頭幾句來侮辱他。
博因河戰役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是在奧哈拉家族和他們的鄰裡看來,就像昨天發生的事,那時他們的希望和夢想,他們的土地和錢财,都在那團卷着一位驚惶逃路的斯圖爾特王子的魔霧中消失了,隻留下奧蘭治王室的威廉和他那帶着奧蘭治帽徽的軍隊來屠殺斯圖爾特王朝的愛爾蘭依附者了。
由于這個以及别的原因,傑拉爾德的家庭并不想把這場争吵的毀滅結果看得十分嚴重,隻把它看作是一樁有嚴重影響的事而已。
多年來,奧哈拉家與英國警察部門的關系很不好,原因是被懷疑參與了反政府活動,而傑拉爾德并不是奧哈拉家族中頭一個暗中離開愛爾蘭的人。
他幾乎想不其他的兩個哥哥詹姆斯和安德魯,隻記得兩個悶聲不響的年輕人,他們時常在深夜來來去去,幹一些神秘的鈎當,或者一走就是好幾個星期,使母親焦急萬分。
他們是許多年前人們在奧哈拉家豬圈裡發現在一批理藏的來福槍之到美國的。
現在他們已在薩凡納作生意發了家,"雖然隻有上帝才知道那地方究竟在哪裡"————他們母親提起這兩個大兒子時老是這樣說,年輕的傑拉爾德就是給送到兩位哥哥這裡來的。
離家出走時,母親在他臉上匆匆吻了一下,并貼着耳朵說了一聲天主教的祝福,父親則給了臨别贈言,"要記住自己是誰,不要學别人的樣。
"他的五位高個子兄弟羨慕而略帶關注地微笑着向他道了聲再見,因為傑拉爾德在強壯的一家人中是最小和最矮的一個。
他父親和五個哥哥都身六英尺以上,其粗壯的程度也很相稱,可是21歲的小個子傑拉爾德懂得,五英尺四英寸半便是上帝所能賜給他的最大高度了。
對傑拉爾德來說,他從不以自己身材矮小而自怨自艾,也從不認為這會阻礙他去獲得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更确切些不如說,正是傑拉爾德的矮小精幹使他成為現在這樣,因為他早就明白矮小的人必須在高大者中間頑強地活下去。
而傑拉爾德是頑強的。
他那些高個兒哥哥是些冷酷寡言的人,在他們身上,曆史光榮的傳統已經永遠消失,淪落為默默的仇恨,爆裂出痛苦的幽默來了。
要是傑拉爾德也生來強壯,他就會走上向奧哈拉家族中其他人的道路,在反政府的行列中悄悄地、神秘地幹起來。
可傑拉爾德像他母親鐘愛地形容的那樣,是個"高嗓門,笨腦袋",嬷嬷暴躁,動辄使拳頭,并且盛氣淩人,叫人見人怕。
他在那些高大的奧哈拉家族的人中間,就像一隻神氣十足的矮腳雞在滿院子大個兒雄雞中間那樣,故意昂首闊步,而他們都愛護他,親切地慫恿地高聲喊叫,必要時也隻伸出他們的大拳頭敲他幾下,讓這位小弟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到美國來之前,傑拉爾德沒有受過多少教育,可是他對此并不怎麼有自知之明。
其實,即使别人給他指出,他也不會在意。
他母親教過他讀書寫字。
他很善于作算術題。
他的書本知識就隻這些。
他唯一懂得的拉丁文是作彌撒時應答牧師的用語,唯一的曆史知識則是愛爾蘭的種種冤屈。
他在詩歌方面,隻知道穆爾的作品,音樂則限于曆代流傳下來的愛爾蘭歌曲。
他盡管對那些比他較有學問的人懷有敬意,可是從來也不感覺到自己的缺陷。
而且,在一個新的國家,在一個連那些最愚昧的愛爾蘭人也在此發了大财的國家,在一個隻要求你強壯不怕幹活的國家,他需要這些東西幹什麼呢?
詹姆斯和安德魯并不認為自己很少受教育是一樁憾事。
他們收留傑拉爾德進了他們的薩凡納的商店。
他的字迹清楚,算數算得準确,與顧客談起生意來也很精明,因此赢得了兩位哥哥的期重;至于文學知識和欣賞音樂的修養,年輕的傑拉爾德即使具有,也隻會引其他們的嗤笑。
在本世紀初,美國對愛爾蘭人還很和氣,詹姆斯和安德魯開始時用帆布篷車從薩凡納往佐治亞的内地城鎮運送貨物,後來賺了錢便自己開店,傑拉爾德也就跟着他們發迹了。
他喜歡南方,并且自己以為很快就成了南方人。
的确,關于南方和南方人,有許多東西是他永遠也不會理解的,不過,南方人的有些思想習慣,如玩撲克,賽馬,争論政治和舉行決鬥,争取州權和咒罵北方佬,維護奴隸制和棉花至上主義,輕視下流白人和過分讨好婦女,等等,他一旦理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