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夠了,謝謝,一面用手指輕輕扶着身邊男人的胳膊,嬌聲笑嚷着到玫瑰園、清泉和夏季别野參觀去了。
這種有秩序的戰略性撤退對于一個在場的女人是不會不産生效果的,可男人就看不出來。
思嘉看見那三個男人被拉出了她的魅力圈,跟着女孩子們到她們從小便熟悉的名勝地觀光去了,便格格地笑起來,同時狠狠盯住艾希禮,看他是否注意到這件事。
可是他正在玩媚蘭的那條緞帶,一面微笑着望着她。
思嘉感到揪心般一陣劇痛。
她恨不得立刻跑過去将媚蘭的乳白色皮膚狠狠地抓呀,撓呀,直到鮮紅淋漓才痛快哩。
她的眼光從媚蘭身上移開,便看見了瑞德·巴特勒,他已跟衆人厮混在一起,可是仍站在一旁同約翰·威爾克斯交談。
他一直在觀察她,但一旦接觸到她的眼光便笑起來。
思嘉感到很不自在,覺得這個不受招待的男人是在場惟一知道她那狂歡背後隐藏着什麼心事的人,而且這隻能給他以譏諷的樂趣。
那麼,她也可以抓他其他來取樂呀!
"隻要我能夠熬過這個野宴,一直堅持到午後,"她想,"所有的女孩子便會上樓去午睡,準備精神飽滿地參加晚上的舞會,那時我要留在樓下找機會跟艾希禮說話。
他一定已經注意到我是多麼受人愛慕了。
"接着,她又自我寬慰地作出了另一種推測:"當然喽,他必須照顧媚蘭,因為她畢竟是他的表妹,而且又一點不引人注目,如果他不那麼關照她,她簡直就要做無人問津的'牆花'了。
"想到這裡,她重新鼓起了勇起,并且對查爾斯加倍下功夫,這時他那雙褐色眼睛正熾熱地俯視着她。
對于查爾斯來說,這真是絕妙的一天,美夢般的一天,他已經毫不費力同思嘉戀愛起來。
由于這種新的感情的沖擊,霍妮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暗淡無光了。
霍妮是一隻尖叫的麻雀,而思嘉則是隻閃爍的蜂鳥。
她逗弄他,疼愛他,向他提問題,然後又自己回答,這樣他毋需開口便顯得非常聰明。
别的小夥子顯然被她對查爾斯的這種偏愛所激怒,而且給弄得糊裡糊塗,因為他們知道查爾斯為人那麼羞怯,一口氣說不出兩個字、一句的話來,可是出于禮貌,他們不得不強壓着心頭的怒火。
誰都敢怒而不敢言,這對思嘉是個很大的勝利,可在艾希禮身上卻是例外。
最後一叉子豬肉、雞肉、羊肉都吃完了,思嘉希望時機已經來到,英迪亞會起身建議小姐們進屋去休息。
這時是下午兩點,太陽直照頭頂,有點炎熱,可是英迪亞由于準備野宴接連忙了三天,實在太勞累了,便樂得留下來坐在涼亭裡歇一會,一面朝那位來自費耶特維爾的聾老頭兒高聲說話。
一陣懶洋洋的睡意向人群襲來。
黑人們慢悠悠地收拾長桌上的殘羹剩菜。
談笑聲漸漸低沉,這裡、那裡三五成群的人也開始靜默。
大家都在等待女主人來宣布結束于前的野宴活動。
棕榈扇子搖得愈來愈慢,有些先生由于炎熱和吃得過飲,已經打起瞌睡來。
大野宴已經結束,所以的人都要趁太陽正旺的時刻休息一下了。
在午宴和昨會之間這段空隙中,人們都顯得安靜而平和,隻有年輕小夥子們仍保持着不甘寂寞的精力,正是這種精力使剛才整個娶會充滿了生機。
他們從一群人到另一群人不斷走動,慢吞吞地低聲談論着,漂亮得像些純種馬駒,也同樣地危險。
中午懶洋洋的氣氛籠罩了整個聚會,可是在它下面潛伏着一些暴躁因素,它們可能突然爆發,上升到兇殘的頂點,并且迅速蔓延,成為燎原之勢,男人和女人,他們既是美麗的,又是放蕩的,那可愛的外表下面都有一點火爆性,其中已經馴服了的隻是很小一部而已。
過了一會,太陽越發熱了,思嘉和其他人又朝英迪亞看了看。
談話已漸漸沉寂,這時從林裡所有的人都忽然聽到了傑拉爾德的激昂的聲調。
原來他站在距離野宴席不遠的地方,同約翰·威爾克斯争論是正起勁呢。
"真是活見鬼,你這人哪!祈求跟北方佬和平解決嗎?咱們已經在薩姆特要塞向那些流氓開火了!還能和平?南方應當以武力表明它不能讓人侮辱,并且它不是憑聯邦的仁慈而是憑着自己的力量在脫離聯邦!""哦,他又喝夠了!我的上帝!"思嘉心想。
"這想,我們都得在這裡坐到半夜去了。
"頃刻之間,瞌睡從懶洋洋的人群中逃之夭夭,一種像電流般敏感的東西迅速掠過周圍。
男人從條凳和椅子上跳起來,揮動着兩臂,拼命提高嗓門,同時一心想壓倒别人的聲音。
本來整個上午都沒有談起政治和平在眉睫的戰争,因為威爾克斯先生要求大家不要去打擾那些太太小姐。
如今傑拉爾德吼出"薩姆特要塞"這幾個字來了,在場的每一個便都忘記了主人的告誡。
"咱們當然要打————""北方佬是賊————""咱們一個月就能把他們報銷————""是啊,一個南方人能打掉20個北方佬————""給他們一次教訓,叫他們不要很快就忘了————""不,你看林肯先生怎麼侮辱咱們的委員吧!""是啊,跟他們敷衍幾個禮拜————還發誓一定得撤出薩姆特呢!""他們要戰争,咱們就讓他們厭惡戰急————"在所有這些聲音之上,傑拉爾德的嗓門在隆隆震響,但思嘉能夠聽到的全是"州權、州權"的反複叫喊。
傑拉爾德真是得意極了,可他的女兒并不得意。
脫離聯邦,戰争————這些字眼由于長期以來不斷重複,思嘉已覺得十分刺耳,不過現在她更恨這些聲音,因為它們意味着那些男人将站在那裡激烈地争論好幾個小時,而她就沒有機會去單獨見艾希禮了。
當然,大家心裡都清楚,實際上不會發生戰争,他們隻不過喜歡談論,同時喜歡聽自己談論。
查爾斯·漢密爾頓沒有跟着别人站起來,而且發現思嘉身邊人已經很少了,他便挨得更近一些,沿着那股從新愛情中産生的勇氣,低聲表白起來。
"奧哈拉小姐————我————我————已經決定,如果戰争打起來,我要到南卡羅來納去加入那邊的軍隊。
據說韋德·漢普頓先生正在那裡組織一支騎兵,我當然願意去跟他在一起。
他為人很好,還是我父親最要好的朋友呢。
"思嘉想,"這叫我怎麼辦呢————給他喝三聲彩嗎?"因為查爾斯的自白表明他是在向她袒露内心的秘密。
她想不出說什麼話來好,隻好默默地看了看他,覺得男人真笨,他們還以為女人對這種事感興趣呢!他把她的這種表情看做是又驚慌又嘉許之意,于是索性大膽而迅速地說下去————"要是我走了,你會————你會感到難過嗎,奧哈拉小姐?""我會每天晚上偷偷哭泣的,"思嘉這樣說,聽那口氣顯然是在開玩笑,可是他隻從字面上理解,便一陣仍紅樂得不行了。
她的一隻手本來藏在衣服的皺褶裡,這時他故意把自己的的輕輕探進去碰它,後來索性緊緊握住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哪來這麼大的勇氣,也不知道她怎的就默許了,因此感到愕然。
"你會為我祈禱嗎?"
"瞧你這個傻瓜!"思嘉刻薄地想道,一面偷偷向周圍看了一眼,希望能找機會回避這種對話。
"你會嗎?"
"唔————會,真的,漢密爾頓先生。
每晚祈禱三輪念珠,至少!"查爾斯迅速看了看周圍,憋着肚子,屏住氣。
實際上他們是單獨在一起了,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而且,即使再一次遇到這樣的天賜良機,他的勇氣也許要不濟事呢!
"奧哈拉小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我————我愛你!""嗯?"思嘉心不在焉地說,一面将眼光穿過正辯論的人群朝艾希禮仍坐在媚蘭腳邊談話的那個地方望去。
"真的!"查爾斯低聲說,由于她既沒有笑也沒有驚叫或暈倒而高興得不行了,因為按照他平時所想象的,年輕姑娘們在這種場合必然會那樣的。
"我愛你!你是世界上最————最————"這時他才有生以來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