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黑又矮卻相當長。
但是那道引路的光卻消失了,一切都模模糊糊。
難道屋裡的人都安息了?我擔心準是這樣。
我轉了一個角度去找門,那裡又閃起了友好的燈光,是從一尺之内一扇格子小窗的菱形玻璃上射出來的,那扇窗因為長青藤或是滿牆的爬藤類植物的葉子,顯得更小了。
留下的空隙那麼小,又覆蓋得那麼好,窗簾和百葉窗似乎都沒有必要了。
我彎腰撩開窗戶上濃密的小枝條,裡面的一切便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能看得清房間的沙子地闆擦得幹幹淨淨。
還有一個核桃木餐具櫃,上面放着一排排錫盤,映出了燃燒着的泥炭火的紅光。
我能看得見一隻鐘、一張白色的松木桌和幾把椅子,桌子上點着一根蠟燭,燭光一直是我的燈塔。
一個看去有些粗糙,但也像她周圍的一切那樣一塵不染的老婦人,借着燭光在編織襪子。
我隻是粗略地看了看這些東西,——它們并沒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令我更感興趣的是火爐旁的一群人,在洋溢着的玫瑰色的甯靜和暖意中默默地坐着。
兩個年輕高雅的女子一一從各方面看都像貴婦人——坐着,一個坐在低低的搖椅裡;另一個坐在一條更矮的凳子上。
兩人都穿戴了黑紗和毛葛的重喪服,暗沉沉的服飾格外烘托出她們白皙的脖子和面孔。
一隻大獵狗把它巨大無比的頭靠在一個姑娘膝頭,——另一個姑娘的膝頭則偎着一隻黑貓。
這個簡陋的廚房裡居然呆着這樣兩個人,真是奇怪。
她們會是誰呢,不可能是桌子旁邊那個長者的女兒,因為她顯得很土,而她們卻完全是高雅而有教養。
我沒有在别處看到過這樣的面容,然而我盯着她們看時,卻似乎覺得熟悉每一個面部特征。
她們說不上漂亮一—過份蒼白嚴肅了些,夠不上這個詞。
兩人都低頭看書,顯得若有所思,甚至還有些嚴厲。
她們之間的架子上放着第二根蠟燭,和兩大卷書,兩人不時地翻閱着,似乎還在與手中的小書作比較,像是在查閱詞典,翻譯什麼一樣。
這一幕靜得仿佛所有的人都成了影子,生了火的房間活像一幅畫。
這兒那麼靜谧,我能聽到煤渣從爐栅上落下的聲音,昏暗的角落時鐘的嘀嗒聲,我甚至想象我能分辨出那女人嚓嚓嚓嚓的編織聲,因而當一個嗓音終于打破奇怪的甯靜時,我足以聽得分明。
“聽着,黛安娜,”兩位專心緻志的學生中的一位說,“費朗茨和老丹尼爾在一起過夜。
費朗茨正說起一個夢,這個夢把他給吓醒——聽着!”她聲音放得很低,讀了什麼東西,我連一個字也沒聽懂,因為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既不是法文,也不是拉丁。
至于是希臘文還是德文,我無法判斷。
“那說得很有力,”她念完後說,“我很欣賞。
”另一位擡頭聽着她妹妹的站娘,一面凝視爐火,一面重複了剛才讀過的一行。
後來,我知道了那種語言和那本書,所以我要在這裡加以引用,盡管我當初聽來,仿佛是敲在銅器上的響聲一—不傳達任何意義:
“DatrathervorEiner,anzusehnwiedieSternenNacht”“妙!妙!”她大嚷着,烏黑深沉的眼睛閃着光芒。
“你面前恰好站了一位模糊而偉大的天使!這一行勝過一百頁浮華的文章。
‘IchwagedieGedankeninderSchalemeinesZornesunddieWerkemitdemGewichtemeinesGrimms’我喜歡它!”
兩人沉默了,
“有哪個國家的人是那麼說話的?”那老婦人停下手頭的編織、擡起頭來問。
“有的、漢娜一—一個比英國要大得多的國家、那裡的人就隻這麼說。
”
“噢,說真的,我不知道他們彼此怎麼能明白,要是你們誰上那兒去,我想你們能懂他說的話吧?”
“他們說的我們很可能隻懂—些,不是全部都懂——因為我們不像你想象的那麼聰明,漢娜,我們不會說德語,而且不借助詞典還讀不懂。
”
“那這對你們有什麼用?”
“某一天我們想教德語——或者像他們說的,至少教基礎,然後我們會比現在賺更多的錢,”
“很可能的,不過今晚你們讀得夠多了。
該停止了。
”
“我想是夠多了,至少我倦了,瑪麗,你呢?”
“累極了,那麼孜孜不倦學一門語言,沒有老師,隻靠一部詞典,畢竟是吃力的。
”
“是呀,尤其是像德語這樣艱澀而出色的語言。
不知道聖.約翰什麼時候會回家來。
”
“現在肯定不會太久了,才十點呢(她從腰帶裡掏出一隻小小的金表來,看了一眼)”。
“雨下得很大,漢娜。
請你看一下客廳裡的火爐好嗎?”
那婦人站起來,開了門。
從門外望進去,我依稀看到了一條過道。
不一會我聽她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