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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一部 在斯万家那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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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麼東西碰了一下,接着又象有人從樓上的窗子裡撒了一把沙子,簌簌地往下落,後來這落下的聲音擴散開去,規整得有闆有眼,變成了潺潺的水聲,琤琤淙淙地響起來,象音樂一般,散成無數小點,到處蓋滿:下雨了。

     “瞧!弗朗索瓦絲,我怎麼說來着?下了!我覺得好象花園的門鈴兒響了,快去看看這種時候能有誰來?” 弗朗索瓦絲回來說: “是阿梅代夫人(我的外祖母)弄響的門鈴兒,她說她要出去散散步,雨可是下得很大。

    ” “我并不感到意外,”我的姨媽兩眼朝上一翻,說道,”我一直說,她的精神跟大家不一樣。

    在這樣的時候,我倒希望往外跑的是我,而不是她。

    ” “阿梅代夫人總是同别人截然相反,”弗朗索瓦絲客氣地說,算是留點餘地,以便單獨跟别的傭人在一起的時候,好說她認為我的外祖母有點”神經病”。

     “沒有盼頭了!歐拉莉不會來了,”我的姨媽歎息說,”準是這天氣把她吓住了。

     “可是還不到五點鐘呢,奧克達夫夫人,現在才四點半。

    ” “才四點半?居然已經需要撩起小窗簾讓外面透點亮光進來。

    四點半就這樣!現在離升天節隻有八天了!啊,可憐的弗朗索瓦絲!準是善良的上帝生咱們的氣呢。

    當今世人的作為也太過分了。

    就象我可憐的奧克達夫當年所說的那樣,人們太不把上帝放在心上,上帝要報複的。

    ” 一片鮮豔的紅潤使我的姨媽的面容生動起來:歐拉莉來了。

    不巧的是,她剛進屋,弗朗索瓦絲也就跟着回來了。

    隻見她滿臉堆起微笑,目的在于主動地配合,以求同我的姨媽必定會有的喜悅取得一緻,因為她有十分的把握,相信她要說的話必定讓姨媽聽了高興。

    她一字一頓地說着,以此表明:她雖然使用間接語氣,但是作為忠于職守的女仆,她說的隻是轉述來客的原話: “要是奧克達夫夫人沒有在休息,可以接見神甫先生,他将感到不勝榮幸。

    神甫先生不想有所打擾。

    神甫先生就在樓下,是我讓他進客廳等候的。

    ” 事實上,神甫先生的訪問并不象弗朗索瓦絲所設想的那樣,能讓我的姨媽感到有多高興。

    她每當通報神甫來訪,總認為臉上應堆起可掬的笑容才是,殊不知這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同病人的心情并不完全合拍。

    神甫(是個好人,我一直可惜沒有同他多談,因為他雖不懂藝術,卻精通詞源學)慣于向參觀教堂的貴客提供有關教堂的史料轶事(他甚至想寫一本書介紹貢布雷教區的掌故),他總要沒完沒了地向姨媽作千篇一律的講解,聽得她又煩又累。

    當他的來訪碰巧同歐拉莉趕在一起,我的姨媽幹脆覺得他來得不是時候,很不知趣了。

    姨媽甯可多多利用歐拉莉的情報,卻不喜歡同時來一大堆人。

    但她不敢不接見神甫;她隻是向歐拉莉使個眼色*,要她别同神甫一起走,等神甫走了之後,再呆一會兒。

     “神甫先生,我聽人怎麼說來着,說有名畫家在你們教堂裡支上畫架,臨摹彩繪玻璃窗。

    可以說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類稀罕事兒!現在的世道人心都在想些什麼!教堂裡還有比這更可惡的事嗎?” “我倒不至于說這事有多可惡,因為聖伊萊爾好些地方值得參觀;我的那座破落的大殿好些地方已老得不成樣子,整個主教區裡就隻有我那座教堂沒有翻修。

    天曉得我們的門廊有多髒,有多古老,但畢竟具有一種莊重的品格;至于說到那幾塊描寫愛絲苔爾故事的壁毯,我個人認為不值兩三文錢,可是識貨的人一眼就看出,它們比森斯教堂的壁毯更有價值。

    此外,我承認,那幾幅壁毯畫除了某些細節很有寫實風格之外,另一些細節還表現出一種真正的觀察力。

    至于彩繪玻璃窗,那倒不提為好!難道在地面七高八低的教堂裡保留那些透不進陽光的窗戶,隻讓我都說不上是什麼顔色*的反光來弄花人們的眼睛是明智的嗎?他們就是不肯換掉高低不平的石闆,說是因為那裡面埋葬着貢布雷曆代神甫和布拉邦特曆代君主–蓋爾芒特家的爵爺們,也就是今天的蓋爾芒特公爵和公爵夫人的直系祖先,因為公爵夫人本來就是蓋爾芒特家的小姐,後來嫁給了她的堂兄。

    (我的外祖母一向不在乎人家的姓氏出身,結果弄得張冠李戴。

    每當聽到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的名字,她總以為準是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的親戚,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于是她引用一封請柬上的話來為自己辯護,說:”我仿佛記得帖子上有蓋爾芒特這幾個字來着。

    ”有一回,我跟大夥兒一起反對她,因為我不能同意她當年的那位同寝室的朋友跟熱納維耶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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