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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一部 在斯万家那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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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的朋友,不過要以上流社會人士的身分來談,帶上善意的議論的口吻,不能顯得象是慶賀他有這樣意想不到的成功似的,”斯萬,我跟您從不來往,是不是?再說,誰能有辦法見着他?這家夥成天跟拉特雷默伊耶家,跟洛姆親王夫婦這些貴人厮混在一起……”這指責可真是太離奇了,這一年來斯萬幾乎除了維爾迪蘭家以外哪家也不去,可是他們一聽這些他們所不認識的人的名字就氣得默不作聲。

    維爾迪蘭先生怕這些”讨厭家夥”的名字,尤其是當着他那些忠實信徒的面毫無顧忌地吐了出來,肯定會在他妻子身上産生不良印象,于是趕緊悄悄地向她投過充滿關懷和不安的一瞥,但隻見她臉上露出一副不屑理睬的神氣,對聽到的新聞毫不為之所動,不僅作啞而且裝聾。

    當我們聽到哪個做了錯事的朋友在談話間吐出幾句辯解的話時,我們不也是甯可假裝沒有聽見,也不願顯得是聽到了而不反駁,顯得是認可了嗎?當别人在我們面前提到一個我們忌諱聽到的忘恩負義之徒的名字時,我們不也甯可假裝沒有聽見嗎? 維爾迪蘭夫人為了讓她的沉默不至顯得是表示同意,而隻是象無生命的物體那種無意識的沉默,霎時間臉上看不出半點生氣,甚至可說是紋絲不動;她那鼓腦門就象是一件圓雕作品,跟斯萬厮混在一起的拉特雷默伊耶之流的名字是鑽不進去的;她那微皺的鼻子露出兩個鼻孔,也好象是用什麼東西塑出來的一樣。

    她那微張的嘴巴象是有話要說。

    全身上下看來就隻是一團蠟、一個石膏面具、一個建築用的模型、一個工業展覽館裡展出的胸像–在這胸像面前,觀衆肯定要駐步觀賞雕塑家是怎樣把維爾迪蘭家人壓倒拉特雷默伊耶家人和洛姆親王家人以及世上所有的”讨厭家夥”的威嚴表現出來,從而為這尊堅硬的白石像注入了幾乎能與教皇相媲美的尊嚴。

    不過,大理石終于活了過來,說是隻有不愛挑挑揀揀的人才能上那些人家去,因為那邊的女人總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無知得把corridor念成collidor。

     “任你給我多少錢,我也不讓這樣的人上我家來,”維爾迪蘭夫人最後說,狠狠地盯着斯萬。

     鋼琴家的姑媽高聲叫道:”你們看!我真不明白,這樣的人居然還能找到人來跟他們聊天!要是我的話,我準會吓得要死,準要倒大黴!怎麼還能有人野成這個樣子,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轉?”維爾迪蘭夫人當然不敢希望斯萬會那麼順從,來學這位沒頭腦的太太。

    可他至少可以象福什維爾這樣來回答吧:”天哪!她可是位公爵夫人呢!有些人還是看重這些玩意兒的;”果真如此,維爾迪蘭夫人至少可以這樣回對:”就讓他們大沾其光吧!”然而斯萬卻不這樣,他隻是嫣然一笑,那神氣仿佛是說,他根本沒法子把這麼點玩笑認真看待。

    維爾迪蘭先生還是時不時悄悄地看他的妻子,黯然看着,也完全理解她這時感到一個宗教裁判所的法官未能消除異端邪說時的那種憤怒,而為了試着讓斯萬收回前言(因為一個人堅持自己意見的勇氣在對方看來總是出之于對利害的計較,總是怯懦的表現),他就招呼斯萬: “您就把您對他們的看法坦率地說出來吧,我們是不會告訴他們的。

    ” “我壓根兒就不是怕公爵夫人(如果你們說的是拉特雷默伊耶家的話)。

    我敢說,誰都喜歡上她家去。

    我并不是說她這人很’深刻’(他把’深刻’二字讀得仿佛是一個滑稽可笑的字眼似的,因為他的言談中還保留着往日說俏皮話這種習慣的痕迹,不過由于最近生活中出現了新氣象,對音樂熱愛起來,這種習慣一時有所消失,所以發表意見時也不乏熱情了),不過,說真心話,她是個聰明人,而她的丈夫是個直正的文人。

    他們倆都很可愛。

    ” 維爾迪蘭夫人心想單憑這麼一個不忠實的信徒,她就無法保持小核心内部思想的統一;她對這個居然看不出他的話使她如何痛苦的頑固分子滿腔怒火,忍不住從心底裡發出吼聲: “您要是這麼看待他們,那是您的事。

    可至少别在我們面前說出來。

    ” “這全看您所說的聰明是怎麼回事,”福什維爾說,他也想一露鋒芒,”斯萬,您所理解的聰明才智倒是怎麼回事?” “對了!”奧黛特叫了起來,”這些大問題,我請他給我講一講。

    他就是不肯。

    ” “哪來的事!”斯萬否認。

     “就是這麼回事!”奧黛特說。

     “您是不是認為聰明才智就是能說會道,就是鑽進上流社會的本領?”福什維爾說。

     “快把您的甜食吃完,好撤掉您的碟子,”維爾迪蘭夫人話中帶刺地對薩尼埃特說,他這會兒正陷入沉思,停下了刀叉。

    維爾迪蘭夫人也許是對剛才她自己那口吻有點不好意思,又找補一句:”沒關系,您盡管慢用。

    我這話是對别人說的,為了好上下一道菜。

    ” “那位可愛的無zheng府主義者費納龍①給聰明才智下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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