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象魔鬼一樣有害。
另一方面,在我認識的人中,很少有人,我甚至可以說沒有人,在智慧或敏感方面具有絮比安這樣的天賦;因為構成他談話的精神脈絡的這種美妙”知識”,并非來自任何中學的教育,也不是來自任何大學的教育,他要是受到這些教育,就可以成為出類拔萃的人物,而社交界的許多青年卻沒有從這些教育中得到任何好處。
這隻是他天生的感覺、自然的見解,他不過是在空閑的時間裡,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偶然閱讀少量書籍,卻能說出如此正确的話來,他的話顯示了語言的全部對稱,展現了它們的美。
然而,他幹的職業雖然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最有利可圖的行當之一,但也是最為低劣的行當。
至于德·夏呂斯先生,他那貴族的自豪本應使他對”别人的閑話”有某種蔑視,某種自愛感和自尊感怎麼不能迫使他的婬*蕩放棄某些看來隻有完全癡呆才能得到原諒的滿足呢?但在他身上,就象在絮比安身上那樣,把道德和各種行為分開的習慣(另外,這也應該存在在許多職務之中,有時在法官的職務中,有時在政治家的職務中,以及其他許多職務之中)應該早就養成,因此習慣(從不向道德感征求意見)越來越加深,直至這個表示贊同普羅米修斯讓人用力量釘在純物質的岩石上之日為止。
①絮比安的房子被描寫成龐培城,使人回想起法國大革命的末期,所以這種描寫非常符合同督zheng府時期十分相似的時期,這一時期即将開始。
新的舞會已在到處組織,而且是通宵達旦地跳舞,仿佛和平已提前實現,但這些舞會仍在暗中進行,以便不過于公開地違反警察局的規定。
除此之外,某些藝術觀點的反德傾向沒有戰争初期那樣強烈,這些觀點得到了充分的發展,使被窒息的思想喘過氣來,但是,必須具備公民愛國證書,才有膽量介紹這些觀點。
一位教授寫了本關于席勒的出色*論著,報上對此作了報道。
但是,在談論該書作者之前,先寫他參加過馬恩河戰役、凡爾登戰役,曾兩次受到嘉獎,兩個兒子又陣亡,仿佛是為了取得出版許可證。
然後才贊揚他關于席勒的著作清晰、深邃,并說這本書可以被稱為偉大的著作,隻要在書中不說”這個偉大的德國人”,而說”這個偉大的德國佬”。
這是文章的口令,于是就立即放行。
–作者注。
當然,我清楚地感到,這是德·夏呂斯先生疾病的一個新階段,自從我發現他患病之後,根據我親眼看到的各個階段來看,他的病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繼續發展。
現在,可憐的男爵離結局和死亡已不是十分遙遠,即使并非象維爾迪蘭夫人預言和希望的那樣在死亡前受到監禁,在他這樣的年齡,監禁也隻會加速死亡。
不過,也許我說得不對:純物質的岩石。
在這個純物質中,可能還會浮現出一點精神。
不管怎樣,這個瘋子清楚地知道,他是一種瘋狂的獵物,他在這樣的時刻仍在玩耍,因為他十分清楚,打他的人并不比在打仗的遊戲中抽簽抽到當”普魯士人”的小男孩更加兇惡,在這種遊戲中,大夥兒都帶着真正的愛國主義熱情和假裝的憤怒之情朝小男孩沖去。
一種瘋狂的獵物,這種瘋狂還是帶有德·夏呂斯先生的一點個性*。
即使在這些反常的行為中,人性*(正如它在我們的愛情和我們的旅行中所做的那樣)仍用真實的要求來表露信仰的需要。
我曾對弗朗索瓦絲談到米蘭–這座城市她也許永遠不會去–的一所教堂或蘭斯大教堂–即使是談到阿拉斯①大教堂!–,這些教堂她不會看到,因為它們已在不同程度上被摧毀。
當我談起這些教堂時,弗朗索瓦絲就羨慕有錢人能看到這樣的珍寶,并帶着一種思鄉的憂愁說道:”啊!這該有多美!”她住在巴黎這麼多年,卻從未有興趣去看看巴黎聖母院。
這是因為巴黎聖母院正是巴黎的組成部分,是弗朗索瓦絲的日常生活進行的城市的組成部分,因此在這個城市裡,我們的老女仆很難–如果對建築的研究沒有在某些方面糾正我身上的貢布雷本能的話,我也很難–确定她夢想的客體。
在我們喜愛的人們身上,存在着他們固有的某種夢想,這種夢想我們不能始終看出,卻在繼續追求。
我相信貝戈特和斯萬,就愛上了希爾貝特,我相信壞家夥希爾貝,就愛上了德·蓋爾芒特夫人。
而在我對阿爾貝蒂娜的最痛苦、最嫉妒、看來是最具個性*的愛情中,又蘊藏着多麼廣闊的海洋!另外,正是由于人們所熱衷的這種個性*,對這些人的愛情已經有點反常的味道(肉體的疾病,至少是那些與神經系統關系較密切的疾病,難道不就是我們的器官和我們的關節染上的一些特殊愛好或特殊恐懼?它們對某些氣候産生一種無法解釋和難以改變的恐懼,就象某些男人對戴單片眼鏡的女人或對精通馬術的女人的偏愛一樣無法解釋和難以改變。
這種欲|望,在每次看到一個精通馬術的女人時都會被喚起,誰又能說它同哪一種持久的、無意識的夢想聯系在一起?這種欲|望是無意識的,又是神秘的,就象某一個城市對一個終生患哮喘病的人一樣神秘,這個城市在外表上同其他城市相似,卻能使他第一次自由地呼吸。
①法國北部加來海峽省省會,最初由高盧-羅馬人建立。
然而,反常行為就象愛情一樣,其中病态的缺陷已将一切覆蓋,已将一切感染。
愛情甚至和最瘋狂的反常行為也有相同之處。
德·夏呂斯先生堅持要别人把他的手腳用牢固可靠的鍊條捆起來,要求戴上鐐铐,據絮比安對我說,男爵還要一些殘酷的刑具,這些刑具即使請水手幫忙也極難搞到–因為它們用于酷刑,而酷刑在懲戒最嚴的船上也已廢除–這一切歸根結蒂,是德·夏呂斯先生身上有着陽剛的全部夢想,這種夢想在必要時可用粗暴的行為加以證實,他内心還有一種我們看不到的彩色*裝飾,他用這種方式來發出彩色*裝飾的某些映象,有正義的十字,有封建的酷刑,都用他那中世紀的想象來加以裝飾。
每當他來到時,他就帶着同樣的感情對絮比安說:”今晚至少不會有警報,因為我從這裡看到自己被這種天火煅燒,就象索多姆的居民那樣。
”他裝作害怕哥達式轟炸機,并不是因為他對這種飛機有絲毫的害怕,而是為了等警報一響,就能以此為借口沖到地下鐵道的防空洞裡,希望在裡面得到在黑暗中摩肩接踵的某種樂趣,并帶有中世紀的地道和inpace①的模糊夢想。
總之,他被人用鍊子系住和挨打的欲|望,以醜陋的形式表露出一種詩意的夢想,這種夢想同其他人去威尼斯或供養舞蹈女演員的欲|望一樣富有詩意。
德·夏呂斯先生非常希望這種夢想能使自己産生真實的錯覺,所以絮比安隻得賣掉四十三号房間中的木床,并用一張更适合鍊條捆綁的鐵床來代替。
①拉丁文,意思是:修道院中監禁終身禁锢者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