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衣襟,又卷他衣袖褲管,将自己身上的水蛭一隻隻拔了下來,轉放在他胸腹臂腿各處。
片刻之間,兩百餘隻水蛭已附着在令狐沖身上。
藍鳳凰不斷挑取藥粉,在每隻水蛭身上分别灑上少些。
說也奇怪,這些水蛭在五名苗女身上之時,越吸越脹,這時卻漸漸縮小。
嶽不群恍然大悟,長長舒了一口氣,心道:“原來藍教主所行的是轉血之法,以水蛭為媒介,将她們五人身上的鮮血,轉入了沖兒的血管之中。
這些白色粉末不知是何物所制,竟然能逼令水蛭倒吐鮮血,當真是神奇之極。
”他想明白了這一點,緩緩放松了本來緊握着劍柄的五根手指。
船艙中雖然仍是寂靜無聲,但和适才激烈争鬥一觸即發的氣勢卻已大不相同。
又過一會,隻聽得嗒的一聲輕響,一條吐幹了腹中血液的水蛭掉在席上,扭曲了幾下,便即僵死。
藍鳳凰拾了起來,從窗口抛入河中。
水蛭一條條被投入河中,不到一頓飯時分,水蛭抛盡,令狐沖本來焦黃的臉孔,卻微微有了些血色。
那二百多條水蛭所吸而轉注入令狐沖體内的鮮血,總數當逾一大碗,雖不能補足他所失之血,卻已令他轉危為安。
嶽不群和夫人對望了一眼,均想:“這個苗家女子以一教之尊,居然不惜以己鮮血,補入沖兒體内。
她和沖兒素不相識,絕非對他有了情意。
她自稱是沖兒的好朋友的朋友,沖兒幾時又結識下這樣大有來頭的一位朋友?”
藍鳳凰見令狐沖臉色好轉,再搭他脈博,察覺振動加強,心下甚喜,柔聲問道:“令狐公子,你覺得怎樣?”令狐沖于一切經遇雖非全部明白,卻也知這女子是在醫治自己,但覺精神已好得多,說道:“多謝姑娘,我——我好得多了。
”藍鳳凰道:“你瞧我老不老?是不是很老了?”
令狐沖道:“誰說你老了?你自然不老。
要是你不生氣,我就叫你一聲妹子啦?”藍鳳凰大喜,臉色便如春花初綻,大增嬌豔之色,微笑道:“你真是好。
怪不得,怪不得,這個不把天下男子瞧在眼裡的人,對你也會這樣好,所以啦——唉——”令狐沖笑道:“你若是說我好,為什麼不叫我一聲‘令狐大哥’?”藍鳳凰臉上微微一紅,叫道:“令狐大哥。
”令狐沖笑道:“好妹子,乖妹子!”令狐沖此人生性倜傥,不拘小節,與素以“君子”自命的嶽不群大不相同。
他神智略醒,便知藍鳳凰喜歡别人道她年輕美貌,聽她直言相詢,明知年紀比自己大,卻也張口就叫她“妹子”。
這倒不是他存心輕薄,有調戲之意,隻是他覺得和陌生女子說說笑話,讨好幾句,并無害處,何況她出力相救自己,贊人幾句,令她高興的言語。
果然藍鳳凰一聽之下,十分開心。
但嶽不群和嶽夫人都不禁皺起眉頭,心想,沖兒一隻腳已踏入棺材之中,生死未蔔,卻便和這種淫邪女子相言調笑,實是個難以救藥的浮滑少年。
藍鳳凰笑道:“大哥,水蛭用光啦,今兒晚再去捉些來,明兒再給你轉血。
你——你想吃甚麼?我去拿些點心給你吃,好不好?”令狐沖道:“點心倒不想吃,祇是想喝酒。
”藍鳳凰道:“這個容易,我們有自釀的‘五寶花蜜酒’,你倒試試看。
”玑哩咕噜的說了幾句苗語,四名苗女應命而去,片刻從小舟取過八瓶酒來,開了一瓶倒在碗中,登時滿船都是花香酒香。
令狐沖道:“好妹子,你這酒嘛,花香太重,蓋住了酒味,那是女人家喝的酒。
”藍鳳凰笑道:“花香非重不可,否則有毒蛇的腥味?”令狐沖奇道:“酒中有毒蛇腥味?”藍鳳凰道:“是啊。
我這酒叫作‘五寶花蜜酒’,自然要用‘五寶’了。
”令狐沖問道:“什麼叫‘五寶’?”藍鳳凰道:“五寶是我們教裡的五種寶貝,你瞧瞧吧。
”說着端過兩隻空碗,倒轉酒瓶,将瓶中的酒都倒了出來,隻聽得咚咚輕響,有幾條小小的物事随酒落入碗中。
船中好幾名華山弟子見到,登時駭聲而呼。
她将酒碗拿到令狐沖眼前,隻見酒色極清,純白如泉水,酒中浸着五條小小的毒蟲,一是黑蛇,一是蜈蚣,一是蜘蛛,一是蠍子,另有一隻指頭大的小蟾蜍。
令狐沖吓了一跳,道:“酒中為什麼放這——這種毒蟲?”監鳳凰呸了一聲,道:“這是五寶,别毒蟲——毒蟲的亂叫。
大哥哥,你敢不敢喝?”令狐沖苦笑道:“這——五寶,我可有些害怕。
”
藍鳳凰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笑道:“我們苗家人的規矩,若是請朋友喝酒吃肉,朋友不喝不吃,那朋友就不是朋友啦。
”令狐沖接過酒碗,骨嘟骨嘟的将一碗酒都喝下肚中,連那五條毒蟲也是一口吞下。
他膽子雖大,卻也不敢去咀嚼其味了。
藍鳳凰大喜,伸手摟住他的頭頸,便在他臉頰上親了兩親。
她嘴唇上搽的胭脂,在令狐沖臉上印了兩個紅即,笑道:“這才是好哥哥呢。
”令狐沖一笑,一瞥眼間,見到師父嚴厲的眼色,心中一驚,暗道:“糟糕,糟糕。
我大膽妄為,在師父師娘面前這般胡鬧,非給師父痛罵一場不可。
”藍鳳凰又斟了一大碗,連着酒中所浸的五條小毒蟲,送到嶽不群面前,笑道:“嶽先生,我請你飲酒。
”
嶽不群見到酒中所浸蜈蚣、蜘蛛等一幹毒蟲,已是一陣惡心,跟着便聞到濃列的花香之中,隐隐混着難以言宣的腥臭,忍不住便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