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幹道:『确然無疑,确然無疑。
小師父若是不信,不妨先用血刀砍了他的雙腳,再将他提起來察看,防他死灰複燃,以策萬全。
』他每一個計策想出來,都含有陰毒狠辣之意。
狄雲向水笙望了一望,水笙隻道他要奪自己手中血刀,吓得退了一步。
狄雲搖搖頭,道:『你不用怕,我不會害你。
剛才你沒有一刀将我連同老和尚砍成四段,多謝你啦。
』水笙哼了一聲,并不答話。
花鐵幹道:『水侄女,這就是你的不是。
小師父誠心向你道謝,你也得回謝他才是。
适才老惡僧一刀砍向你的背脊,若不是小師父憐香惜玉,相救于你,你還有命在麼?』水笙和狄雲聽到他說『憐香惜玉』四字,都向他瞪了一眼。
水笙雖是個美貌少女,但狄雲救她之時,隻出于『不可多殺好人』的一念,花鐵幹這麼一說,反顯得他心懷不良了。
水笙原對狄雲十分疑忌,花鐵幹這幾句話更增她厭憎之心,一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憎惡花鐵幹多些,還是憎惡狄雲多些,總覺這二人奸惡不堪,一瞥眼見到父親的屍身,奔過去伏在屍體之上,大哭起來。
花鐵幹笑道:『小師父,你法名如何稱呼?』狄雲道:『我不是和尚,别叫我師父長,師父短的。
我身穿僧袋,乃是為了避難改裝,迫不得已。
』花鐵幹喜道:『那妙極了,原來小師父……不,不!該死,該死!請問大俠尊姓大名?』水笙雖在痛哭,但兩人對答的言語也模模糊糊的聽在耳裡,聽狄雲說不是和尚,心下将信将疑,隻聽狄雲道:『我姓狄,無名小卒,一個死裡逃生的廢人,又是什麼大俠了?』花鐵幹笑道:『妙極,妙極!狄大俠無比神勇,和我那水侄女郎才女貌,正是一對兒,我這個現成媒人,是走不了的啦。
妙極,妙極!原來狄大俠本就不是出家人,隻須等頭發一長,換一套衣衫,那就什麼破綻也瞧不出,壓根兒就不用管還俗這一套啦。
』他心中認定狄雲乃是血刀門的和尚,隻因貪圖水笙的美色,故意不認。
狄雲搖了搖頭,黯然道:『你口中幹淨些,别盡說些肮髒話。
咱們若能走出此谷,我是永遠不見你面,也永遠不見水姑娘之面了。
』
花鐵幹一怔,一時不明白狄雲用意所在,但想了一想,便即省悟,道:『啊,我懂了,我懂了!』狄雲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了什麼?』花鐵幹低聲道:『狄大俠寺院之中,另有知心解意的美人兒,這水姑娘是不能帶去做長久夫妻的。
嘿嘿,那麼做幾天露水夫妻,又有何妨?』
這幾句話一聲聲的傳入水笙耳中,她憤怒再難抑制,奔過去伸掌拍拍、拍拍,連打了他四下耳光。
狄雲茫然瞧着,無動于中,隻覺這一切和他全然的漠不相關。
×××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血刀老祖仍是一動不動,雪谷中三個人雖是各懷心事,但對血刀僧的疑忌卻是越來越少了。
水笙幾次想提刀過去砍了他的雙腿,卻總是不敢。
經過這番劇變,她腹中饑餓之極,但見血刀僧燒烤的馬肉兀自抛在一邊。
這時候父親是死了,自已的貞潔和性命眼看難保,那裡還顧到這馬肉是從愛駒身上割下來的?她從身旁摸出火折,點燃了幹柴,又将馬肉烤了起來。
花鐵幹穴道未解,有一搭沒一搭的向狄雲奉承讨好。
狄雲不去理他,躺在雪地養神,水笙瞧着火光,淚水一滴滴的落入雪中,将雪熔了,又慢慢的結成了冰。
狄雲初通任督二脈,隻覺精神大振,體内一股暖流,自前胸而至後背,又自後背而至前胸,往複不停,周而複始的流轉。
每流轉一周,便覺處處都生了力氣出來,雖然斷腿以及給水笙毆打的各處乃是極為疼痛,但内力既增,這些痛楚便覺極易忍耐。
他生怕這奇妙之極的情景一來即逝,當下不動彈,隻是任那内息在任督二脈中川行不歇。
三個人一句話也不說的挨了兩個多時辰,水笙第一個站起身來,從雪地裡拾起血刀,一步步走到血刀僧的身旁,隻見他這兩個多時辰中,始終是頭下腳上的倒插雪中,一動也不動,當下大着膽子,一刀往他左腳上砍去。
嗤的一聲輕響,登時砍下一隻腳來,說也奇怪,居然并不流血。
水笙定睛一看,隻見血液凝結成冰,原來這窮兇極惡的血刀老祖果然早已死去多時。
水笙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提刀在血刀僧身上一陣亂砍,心想:『老惡僧是死了,這小惡僧不知會如何來折磨我?爹爹死了,我也是不想活啦!他隻要對我稍有歹意,我即刻橫刀自刎。
』
須知好生惡死之心,人人皆是一般,水笙若是決意自殺,此刻原是良機,但不到最後關頭,自不肯輕易就死。
花鐵幹身子雖不能動,一切全瞧得清清楚楚,隻是狄雲到底是用什麼手法打死血刀僧,他卻也并不明白,隻道血刀僧真氣衰竭,已是強弩之末,狄雲随手一擊,便送了他的性命,心下暗暗高興:『這小惡僧雖然兇惡,終究容易對付。
等我穴道解開,還不是一伸手便取了他的性命?』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狄雲覺得内息流轉之象始終不失,依照丁典所授『神照功』上内功的口訣一一運氣調息,本來捉摸不到的内息,這時竟然随心所欲,便如擺頭舉手一般的依意而行。
他又是奇怪,又是歡喜。
取過一根樹枝,撐在左腋之下,走到血刀僧身邊,隻見他屍身插在雪裡,兩條腿給水笙砍得血肉模糊,确然無疑的已經死了,心想此人作惡多端,原是應有此報,但他對于自己卻實在是頗有恩德。
狄雲心地忠厚,将血刀僧的屍身提了出來,端端正正的放了,捧些白雪堆在屍身之上,草草算是給他安葬。
水笙見到狄雲之舉動,不禁起了模仿的心,也将父親的屍身如法安葬。
她本想再安葬劉乘風和陸天抒二人,但一個死在懸崖絕頂,一個死于雪谷深處,自忖沒本事尋得,隻索罷了。
狄雲腹中饑餓,撿起兩塊烤熟的馬肉,吃了起來。
花鐵幹道:『小師父,我肚餓得緊,請你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