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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迅速剝下他衣服,心想這人如此可惡,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褲一起剝下,全身赤條條地一絲不挂。
一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開一看,竟有好幾百兩銀子,還有三隻金元寶,心想:“這都是這狗官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難以物歸原主,隻好讓我吳天德參将大人拿來買酒喝了。
”想着不禁笑出聲來,當下脫去衣衫,将那參将的軍服、皮靴、腰刀、包裹都換到了自己身上,撕爛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綁了,縛在樹上,再在他口中塞滿了爛泥。
轉念一想,回身抽出單刀,将他滿臉虬髯都剃了下來,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懷中,笑道:“你變成了小白臉,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開系在樹上的馬缰,縱身上馬,舉鞭一揮,喝道:“讓開,讓開,你奶奶的,走路不帶眼睛嗎?哈哈,哈哈!”長聲笑中,縱馬南馳。
當晚來到餘杭投店,掌櫃的和店小二軍爺前,軍爺後”的,招呼得極是周到。
令狐沖次晨向掌櫃問明了去福建的道路,賞了五錢銀子,掌櫃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門外。
令狐沖心想:“總算你們時運好,遇上了我這位冒牌參将,要是真參将吳天德前來投宿,你們可有苦頭吃了。
”去店鋪買了面鏡子,一瓶膠水,出城後來到荒僻處,對着鏡子将一根根胡子膠在臉上。
這番細功夫花了大半個時辰,粘完後對鏡一照,滿臉虬髯,蓬蓬松松,着實神氣,不禁哈哈大笑。
一路向南,到金華府,處州府後,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異,甚難聽懂。
好在人人見他是軍官,都卷起了舌頭跟他說官話,也無甚難處。
他一生手頭從未有過這許多錢,喝起酒來盡情暢懷,頗為自得其樂。
隻是體内的諸般異種真氣不過逼入各處經脈之中,半分也沒驅出體外,時時突然間湧向丹田,令他頭暈眼花,煩惡欲嘔。
這時又多了黑白子的真氣,比先前更加難熬。
每當發作,隻得依照任我行在鐵闆上所刻的法門,将之驅離丹田。
隻要異種真氣一離丹田,立即精神奕奕,舒暢無比。
如此每練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層,卻也是陷溺深了一層,好在總是想到:“我這條命是撿來的。
多活一日,便已多占了一分便宜。
”便即坦然。
這日午後,已入仙霞嶺。
山道崎岖,漸行漸高,嶺上人煙稀少。
再行出二十餘裡後,始終沒見到人家,已知貪着趕路,錯過了宿頭。
眼見天色已晚,于是采些野果裹腹。
見懸崖下有個小山洞,頗為幹燥,不緻有蟲蟻所擾,便将馬系在樹上,讓其自行吃草,找些幹草來鋪在洞裡,預備過夜。
隻覺丹田中氣血不舒,當即坐下行功。
任我行所傳的那神功每多一次修習,便多受一次羁縻,越來越覺滋味無窮。
直練了一個更次,但覺全身舒泰,飄飄欲仙,直如身入雲端一般。
他吐了口長氣,站起身來,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問任教主,他既有武功絕學的《葵花寶典》在手,何以還要練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
此中情由,這時我卻明白了。
原來這吸星大法一經修習,便再也無法罷手,”想到此處,不由得暗暗心驚:“曾聽師娘說過苗人養蠱之事,一養之後,縱然明知其害,也已難以舍棄,苦不放蠱害人,蠱蟲便會反噬其主。
将來我可别成為養蠱的苗人才好。
”
走出山洞,但見繁星滿天,四下裡蟲聲卿卿,忽聽得山道上有人行來,其時相距尚遠,但他内功既強,耳音便亦及遙,心念一動,當即過去将馬缰放開了,在馬臀上輕輕一拍,那馬緩緩走向山坳。
他隐身樹後,過了好一會,聽到山道上腳步聲漸近,人數着實不少,星光之下,見一行人均穿黑衣,其中一人腰纏黃帶,瞧裝束是魔教中人,其餘高高矮矮的共有三十餘人,都默不作聲的随在其後。
令狐沖心想:“他們此去向南入閩,莫非和我華山派有關?難道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師父師娘為難?”待一行人去遠,便悄悄跟随。
行出數裡,山路突然陡峭,兩旁山峰筆立,中間留出一條窄窄的山路,已是兩人不能并肩而行。
那三十餘人排成一字長蛇,向山道上爬去。
令狐沖心道:“我如跟着上去,這些人居高臨下,隻須有一人偶一回頭,便見到了我。
”于是閃入草叢躲起,要等他們上了高坡,從南坡下去,這才追趕上去。
哪知這行人将到坡頂,突然散開,分别隐在山石之後,頃刻之間,藏得一個人影也不見了。
令狐沖吃了一驚,第一個念頭是:“他們已見到了我。
”但随即知道不是,尋思:“他們在此埋伏,要襲擊上坡之人。
是了,此處地勢絕佳,在此陡然發難,上坡之人勢必難逃毒手。
他們要伏擊的是誰?難道師父師娘他們北歸之後,又有急事要去福建?否則怎麼會連夜趕路?今晚我又能和小師妹相會?”
一想到嶽靈珊,登時全身皆熱,悄悄在草叢中爬了開去,直爬到遠離山道,這才從亂石間飛奔下山,轉了幾個彎,回頭已望不見那高坡,再轉到山道上向北而行。
他一路疾走,留神傾聽對面是否有人過來,走出十餘裡後,忽聽得左側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沖這混帳東西,你還要為他強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