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篷頂上穿了個大孔,祖千秋破篷而遁,不知去向。
桃根仙和桃枝仙兩手空空,桃花仙和桃葉仙手中,卻分别多了一隻臭襪,一隻沾滿了爛泥的臭鞋。
桃谷五仙身法也是快極,一晃之下,齊到岸上,祖千秋卻已影蹤不見。
五人正要展開輕功去追,忽聽得長街盡頭有人呼道:“祖千秋你這壞蛋臭東西,快還我藥丸來,少了一粒,我抽你的筋,剝你的皮!”那人大聲呼叫,迅速奔來。
桃谷五仙聽到有人大罵祖千秋,深合我意,都要瞧瞧這位如此夠朋友之人是怎樣一号人物,當即停步不追,往那人瞧去。
但見一個肉球氣喘籲籲的滾來,越滾越近,才看清楚這肉球居然是個活人。
此人極矮極胖,說他是人,實在頗為勉強。
此人頭頸是決計沒有,一顆既扁且闊的腦袋安在雙肩之上,便似初生下地之時,給人重重當頭一錘,打得他腦袋擠下,臉頰口鼻全部向橫裡扯了開去,衆人一見,無不暗暗好笑,均想:“那平一指也是矮胖子,但和此人相比,卻是全然小巫見大巫了。
”
平一指不過矮而橫闊,此人卻腹背俱厚,兼之手足短到了極處,似乎隻有前臂而無上臂,隻有大腹而無小腹。
此人來到船前,雙手一張,老氣橫秋的問道:“祖千秋這臭賊躲到哪裡去了?”桃根仙笑道:“這臭賊逃走了,他腳程好快,你這麼慢慢滾啊滾的,定然追他不上。
”
那人睜着圓溜溜的小眼向他一瞪,哼了一聲,突然大叫:“我的藥丸,我的藥丸!”雙足一彈,一個肉球沖入船艙,嗅了幾嗅,捉起桌上一隻空着的酒杯,移近鼻端聞了一下,登時臉色大變。
他臉容本就十分難看,這一變臉,更是奇形怪狀,難以形容,委實是傷心到了極處。
他将餘下七杯逐一拿起,嗅一下,說一句:“我的藥丸!”說了八句“我的藥丸”,哀苦之情更是不忍卒睹,忽然往地下一坐,放聲大哭。
桃谷五仙更是好奇,一齊圍在身旁,問道:“你為甚麼哭?”“是祖千秋欺侮你嗎?”“不用難過,咱們找到這臭賊,把他撕成四塊,給你出氣。
”
那人哭道:“我的藥丸給他和酒喝了,便殺……殺了這臭賊,也……也……沒用啦。
”
令狐沖心念一動,問道:“那是甚麼藥丸?”
那人垂淚道:“我前後足足花了一十二年時光,采集千年人參、伏苓、靈芝、鹿茸、首烏,靈脂,熊膽、三七、麝香種種珍貴之極的藥物,九蒸九曬,制成八顆起死回生的‘續命八丸’,卻給祖千秋這天殺的偷了去,混酒喝了。
”
令狐沖大驚,問道:“你這八顆藥丸,味道可是相同?”那人道:“當然不同,有的極臭,有的極苦,有的入口如刀割,有的辛辣如火炙,隻要吞服了這‘續命八丸’,不論多大的内傷外傷,定然起死回生。
”令狐沖一拍大腿,叫道:“糟了,糟了!這祖千秋将你的續命八丸偷了來,不是自己吃了,而是……而是……”那人問道:“而是怎樣?”令狐沖道:“而是混在酒裡,騙我吞下了肚中。
我不知酒中有珍貴藥丸,還道他是下毒呢。
”
那人怒不可遏,罵道:“下毒,下毒!下你奶奶個毒!當真是你吃了我這續命八丸?”令狐沖道:“那祖千秋在八隻酒杯之中,裝了美酒給我飲下,确是有的極苦,有的甚臭,有的猶似刀割,有的好如火炙。
甚麼藥丸,我可沒瞧見。
”那人瞪眼向令狐沖凝視,一張胖臉上的肥肉不住跳動,突然一聲大叫,身子彈起,便向令狐沖撲去。
桃谷五仙見他神色不善,早有提防,他身子剛縱起,桃谷四仙出手如電,已分别拉住他的四肢。
令狐沖忙叫:“别傷他性命!”
可是說也奇怪,那人雙手雙足被桃谷四仙拉住了,四肢反而縮攏,更似一個圓球。
桃谷四仙大奇,一聲呼喝,将他四肢拉了開來,但見這人的四肢越拉越長,手臂大腿,都從身體中伸展出來,便如是一隻烏龜的四隻腳給人從殼裡拉了出來一般。
令狐沖又叫:“别傷他性命!”
桃谷四仙手勁稍松,那人四肢立時縮攏,又成了一個圓球。
桃實仙躺在擔架之上,大叫:“有趣,有趣!這是甚麼功夫?”桃谷四仙使勁向外一拉,那人的手足又長了尺許,嶽靈珊等女弟子瞧着,無不失笑。
桃根仙道:“喂,我們将你身子手足拉長,可俊得多啦。
”
那人大叫:“啊喲,不好!”桃谷四仙一怔,齊道:“怎麼了”手上勁力略松。
那人四肢猛地一縮,從桃谷四仙下中滑了出來。
砰的一聲響,船底已給他撞破一個大洞,從黃河中逃走了。
衆人齊聲驚呼,隻見河水不絕從破洞中冒将上來。
嶽不群叫道:“各人取了行李物件,躍上岸去。
”
船底撞破的大洞有四尺方圓。
河水湧進極快,過不多時,船艙中水已齊膝。
好在那船泊在岸邊,各人都上了岸。
船家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
令狐沖道:“你不用發愁,這船值得多少銀子,加倍賠你便是。
”心中好生奇怪:“我和那祖千秋素不相識,為甚麼他要盜了如此珍貴的藥物來騙我服下?”微一運氣,隻覺丹田中一團火熱,但體内的八道真氣仍是沖突來去,不能聚集。
當下勞德諾去另雇一船,将各物搬了上去。
令狐沖拿了幾錠不知是誰所送的銀子,賠給那撞穿了船底的船家。
嶽不群覺得當地異人甚多,來意不明,希奇古怪之事層出不窮,以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宜,隻是天色已黑,河水急湍,不便夜航,隻得在船中歇了。
桃谷五仙兩次失手,先後給祖千秋和那肉球人逃走,實是生平罕有之事,六兄弟自吹自擂,拚命往自己臉上貼金,說到後來,總覺有點不能自圓其說,喝了一會悶酒,也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