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鬥了數合,想起以前和郭嘯天的談論,越來越疑心,瞧這人棒法招術,明明是金兵将官,怎地忽然在此現身?又鬥數合,槍招加快,挺矛把那人刺于馬下。
餘衆大驚,發喊逃散。
楊鐵心轉頭去看騎在身後的李氏,要瞧她在戰鬥之中有無受傷,突然間樹叢中射出一枝冷箭,楊鐵心不及閃避,這一箭直透後心。
李氏大驚,叫道:“叔叔,箭!箭!”楊鐵心心中一涼:“不料我今日死在這裡!但死前先得把賊兵殺散,好讓大嫂逃生。
”搖矛狂呼,往人多處直沖過去,背上箭傷劇痛,眼前突然漆黑,昏暈在馬背之上。
當時包惜弱給丈夫推開,心中痛如刀割,轉眼間官兵追了上來,待要閃躲,早讓幾名士兵擁上一匹坐騎。
一個武官舉起火把,向她臉上仔細打量了一會,點頭說道:“是她!瞧不出那兩個蠻子倒有點本事,傷了咱們不少兄弟。
”另一名武官笑道:“現下總算大功告成,這趟辛苦,每人總有十幾兩銀子賞賜吧。
”那武官道:“哼,隻盼上頭少克扣些。
”轉頭對号手道:“收隊吧!”那号兵舉起号角,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包惜弱吞聲飲泣,心中隻挂念丈夫,不知他性命如何。
這時天色已明,路上漸有行人,百姓見到官兵隊伍,都遠遠躲開。
包惜弱起初擔心官兵無禮,哪知衆武官居然言語舉止之間頗為客氣,這才稍稍放心。
行不數裡,忽然前面喊聲大振,十餘名黑衣人手執兵刃,從道旁沖殺出來,當先一人喝道:“無恥官兵,殘害良民,通統下馬納命。
”帶隊的武官大怒,喝道:“何方大膽匪徒,在京畿之地作亂?快快滾開!”一衆黑衣人更不打話,沖入官兵隊裡,雙方混戰起來。
官兵雖然人多,但黑衣人個個武藝精熟,一時之間殺得不分勝負。
包惜弱暗暗歡喜,心想:“莫不是鐵哥的朋友們得到訊息,前來相救?”混戰中一箭飛來,正中包惜弱坐騎的後臀,那馬負痛,縱蹄向北疾馳。
包惜弱大驚,雙臂摟住馬頸,隻怕掉下馬來。
隻聽後面蹄聲急促,一騎馬追來。
轉眼間一匹黑馬從身旁掠過,馬上乘客手持長索,在空中轉了幾圈,呼的一聲,長索飛出,索上繩圈套住了包惜弱的坐騎,兩騎馬并肩而馳。
那人漸漸收短繩索,兩騎馬奔跑也緩慢了下來,再跑數十步,那人呼哨一聲,他所乘黑馬收腳站住。
包惜弱的坐騎給黑馬一帶,無法向前,一聲長嘶,前足提起,人立起來。
包惜弱勞頓了大半夜,又是驚恐,又是傷心,這時再也拉不住缰,雙手一松,跌下馬來,暈了過去。
昏睡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等到悠悠醒轉,隻覺似是睡在柔軟的床上,又覺身上似蓋了棉被,甚覺溫暖,她睜開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青花布帳的帳頂,原來果是睡在床上。
她側頭望時,見床前桌上點着油燈,似有個黑衣男子坐在床沿。
那人聽得她翻身,忙站起身來,輕輕揭開了帳子,低聲問道:“睡醒了嗎?”包惜弱神智尚未全複,隻覺這人依稀似曾相識。
那人伸手在她額頭一摸,輕聲道:“燒得好燙手,醫生快來啦。
”包惜弱迷迷糊糊地重又入睡。
過了一會,似覺有醫生給她把脈診視,又有人喂她喝藥。
她隻是昏睡,夢中突然驚醒大叫:“鐵哥,鐵哥!”随覺有人輕拍她肩膀,低語撫慰。
她再次醒來時已是白天,忍不住出聲呻吟。
一個人走近前來,揭開帳子。
這時面面相對,包惜弱看得分明,不覺吃了一驚,這人面目清秀,嘴角含笑,正是幾個月前她在雪地裡所救的那個垂死青年。
包惜弱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當家的呢?”那青年搖搖手,示意不可作聲,低聲道:“外邊官兵追捕很緊,咱們現下是借住在一家鄉農家裡。
小人鬥膽,謊稱是娘子的丈夫,娘子可别露了形迹。
”包惜弱臉一紅,點了點頭,又問:“我當家的呢?”那人道:“娘子身子虛弱,待大好之後,小人再慢慢告知。
”
包惜弱大驚,聽他語氣,似乎丈夫已遭不測,雙手緊緊抓住被角,顫聲道:“他……他……怎麼了?”那人隻勸道:“娘子心急無益,身子要緊。
”包惜弱道:“他……他可是死了?”那人滿臉無可奈何之狀,點了點頭,道:“楊爺不幸,給賊官兵害死了。
”說着搖頭歎息。
包惜弱傷痛攻心,暈了過去,良久醒轉,放聲大哭。
那人細聲安慰。
包惜弱抽抽噎噎地道:“他……他怎麼去世的?”那人道:“楊爺可是二十來歲年紀,身長膀闊,手使一柄長矛的嗎?”包惜弱道:“正是。
”那人道:“我昨日見到他和官兵相鬥,殺了好幾個人,可惜……唉,可惜一名武官偷偷繞到他身後,出槍刺進了他脊。
”
包惜弱夫妻情重,又暈了過去,這一日水米不進,決意要絕食殉夫。
那人也不相強,整日隻斯斯文文的和她說話解悶。
包惜弱到後來有些過意不去了,問道:“相公高姓大名?怎會知道我有難而來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顔,名烈,昨天和幾個朋友經過這裡,正遇到官兵逞兇害人。
小人路見不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爺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真是天緣巧合了。
”
包惜弱聽到“天緣巧合”四字,臉上一紅,轉身向裡,不再理他,心下琢磨,忽然起了疑窦,轉身說道:“你和官兵本來是一路的。
”顔烈道:“怎……怎麼?”包惜弱道:“那日你不是和官兵同來捉拿那位道長,這才受傷的嗎?”顔烈道:“那日也真是冤枉。
小人從北邊來,要去臨安府,路過貴村,哪知道無端端一箭射來,中了肩背。
如不是娘子大恩相救,真死得不明不白。
到底他們要捉什麼道士呀?道士捉鬼,官兵卻捉道士,真一塌糊塗。
”說着笑了起來。
包惜弱道:“啊,原來你是路過,不是他們一夥。
我還道你也是來捉那道長的,那天還真不想救你呢。
”當下便述說官兵怎樣前來捉拿丘處機,他又怎樣殺散官兵。
包惜弱說了一會,卻見他怔怔地瞧着自己,臉上神色癡癡迷迷,似乎心神不屬,當即住口。
顔烈陪笑道:“對不住。
我在想咱們怎生逃出去,可别再讓官兵捉到。
”
包惜弱哭道:“我……我丈夫既已過世,我還活着幹什麼?你一個人走吧。
”
顔烈正色道:“娘子,官人為賊兵所害,含冤莫白,你不設法為他報仇,卻隻一意尋死。
官人生前是英雄豪傑之士,他在九泉之下,隻怕也不能瞑目吧?”
包惜弱道:“我一個弱女子,又怎有報仇的能耐?”顔烈義憤于色,昂然道:“娘子要報殺夫之仇,這件事着落在小人身上。
你可知道仇人是誰?”包惜弱想了一下,說道:“統率官兵的将官名叫段天德,他額頭有個刀疤,臉上有塊青記。
”顔烈道:“既有姓名,又有記認,他就逃到天涯海角,也非報此仇不可。
”他出房去端來一碗稀粥,碗裡有個剝開了的鹹蛋,說道:“你不愛惜身子,怎麼報仇呀?”包惜弱心想有理,接過碗來慢慢吃了。
悲痛之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早晨,包惜弱整衣下床,對鏡梳好了頭髻,找到塊白布,剪了朵白花插在鬓邊,為丈夫帶孝,但見鏡中紅顔如花,夫妻卻已人鬼殊途,悲從中來,又痛哭起來。
顔烈從外面進來,待她哭聲稍停,柔聲道:“外面道上官兵都已退了,咱們走吧。
”包惜弱随他出屋。
顔烈摸出一錠銀子給了屋主,把兩匹馬牽了過來。
包惜弱所乘的馬本來中了一箭,這時顔烈已把箭創裹好。
包惜弱道:“到哪裡去呀?”顔烈使個眼色,要她在人前不可多問,扶她上馬,兩人并辔向北。
走出十餘裡,包惜弱又問:“你帶我到哪裡去?”顔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