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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黄沙莽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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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洪亮,面目依稀是亡夫的模樣。

    她雪地産子,本來非死不可,但一見到孩子,竟不知如何忽而生出一股力氣,掙紮着爬起,躲入沙丘旁的一個淺坑中以蔽風寒,眼瞧嬰兒,想起亡夫,不禁悲喜交集,忍不住放聲大哭。

     在沙坑中躲了一晚,到第二天中午,聽得四下無聲,鼓勇出去,隻見遍地都是死人死馬,黃沙白雪之中,抛滿了刀槍弓箭,環首四望,竟沒一個活人。

     她從死兵的背囊中找到些幹糧吃了,又從死兵身上找到了火刀火石,割了一塊馬肉,生火烤了。

    剝下死兵的皮裘,一件裹住孩子,自己也穿了一件。

    好在天時酷寒,屍體不腐,她以馬肉為食,在戰場上挨了十來天,以乳水喂養孩子,兩人竟活了下來。

    她精力漸複,抱了孩子,迎着陽光,信步往東走去。

    這時懷中抱着的是親生孩兒,那恨之切骨的段天德已不知去向,本來的滿腔悲痛憤恨,登時化為溫柔慈愛,大漠中風沙如刀,她隻求不刮到孩兒臉上,自己絲毫不以為苦。

     行了數日,地下草木漸多,這日向晚,忽見前面兩騎馬奔馳而來。

    乘者見到她的模樣,便勒馬詢問。

    她連說帶比,将遇到敗兵、雪地産兒的事說了。

    那兩人是蒙古牧民,雖不懂她言語,但蒙古人生性好客,憐貧恤孤,見她母子可憐,就邀她到蒙古包去飽餐了一頓,好好睡了一覺。

    蒙古人以遊牧為生,趕了牲口東遷西徙,追逐水草,并無定居,用毛氈搭成帳篷以蔽風雪,就叫做蒙古包。

    這群牧民離去時留下了四頭小羊給她。

     李萍含辛茹苦地撫養嬰兒,在大漠中熬了下來。

    她在水草旁用樹枝搭了一所茅屋,畜養牲口,又将羊毛紡條織氈,與牧人交換糧食。

    蒙古人傳統善待旅客、外人,見她可憐,常送些羊乳、乳酪、羊肉給她。

     忽忽數年,孩子已經六歲了。

    李萍依着丈夫的遺言,替他取名為郭靖。

    這孩子學話甚慢,有點兒呆頭呆腦,直到四歲時才會說話,好在身子粗壯,筋骨強健,已能在草原上放牧牛羊。

    母子兩人相依為命,勤勤懇懇,牲口漸繁,生計也過得好些了,又都學會了蒙古話,但母子對話,說的卻仍是臨安故鄉言語。

    李萍瞧着兒子憨憨的模樣,說着什麼“羊兒、馬兒”,全帶着自己柔軟的臨安鄉下土音,時時不禁心酸:“你爹是山東好漢,你也該當說山東話才是。

    隻可惜我跟随你爹的時日太短,沒學會他的卷舌頭說話,無法教你。

    ” 這一年方當十月,天日漸寒,郭靖騎了一匹小馬,帶了一條牧羊犬出去牧羊。

    中午時分,空中忽然飛來一頭黑雕,向羊群猛撲下來,一頭小羊受驚,向東疾奔而去。

    郭靖連聲呼喝,那小羊卻頭也不回地急逃。

     他忙騎上小馬追去,直追了七八裡路,才将小羊趕上,正想牽了小羊回來,突然間前面傳來一陣陣隐隐的轟隆之聲。

    郭靖吃了一驚,他小小的心中也不知是什麼,心想或許是打雷。

    隻聽得轟雷之聲愈來愈響,過了一會,又聽得轟隆聲中夾着陣陣人喧馬嘶。

     他從未聽到過這聲音,心裡害怕,忙牽了小馬小羊,走上一個土山,鑽入灌木叢裡,躲好後再探出頭來。

    隻見遠處塵土蔽天,無數軍馬奔馳而至,領隊的長官發施号令,軍馬排列成陣,東一隊,西一隊,不計其數。

    衆兵将有的頭上纏了白色頭巾,有的插了五色翎毛。

    郭靖這時不再害怕,隻覺甚是好看。

     又過一陣,忽聽左首遠處号角聲響,幾排兵馬沖将過來,當先的将官是個瘦長青年,身披紅色鬥篷,高舉長刀,領頭沖鋒。

    雙方兵馬沖近,厮殺起來。

    攻過來的那一隊人數較少,不久便抵敵不住,退了下去,後面随即有援兵抵達,雙方殺聲震天。

    眼見攻來的兵馬漸漸支持不住,士卒不斷倒斃。

    忽然數十支号角齊聲吹動,一陣急鼓,進攻的軍士大聲歡呼:“鐵木真大汗來了,大汗來啦!”雙方軍士手不停鬥,卻不住轉頭向東方張望。

     郭靖順着各人眼光望去,隻見黃沙蔽天之中,一隊人馬急馳而來,隊中高高舉起一根長杆,杆上挂着幾叢白毛。

    歡呼聲由遠而近,進攻的兵馬勇氣百倍,先到的兵馬陣腳登時散亂。

    那長杆直向土山移來,郭靖忙縮向灌木深處,一雙光溜溜的小眼仍往外望,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縱馬上了土山。

    他頭戴鐵盔,下颏生了一叢褐色胡子,雙目一轉,精光四射。

    郭靖自不知他便是蒙古部落的酋長鐵木真,就算知道,也不懂“大汗”是什麼,但覺此人甚有威勢,心裡對他有點害怕。

     鐵木真騎在馬上凝望山下的戰局,身旁有十餘騎随從。

    過了一會,那身披紅色鬥篷的少年将軍縱馬上山,叫道:“父王,敵兵人數多,咱們退一下吧!” 鐵木真這時已看清楚雙方形勢,低沉了嗓子道:“你帶隊向東退卻!”他雙目望着雙方兵馬交戰,口中傳令:“木華黎,你與二王子帶隊向西退卻。

    博爾朮,你與赤老溫帶隊向北退卻。

    忽必來,你與速不台帶隊向南退卻。

    等得見到這裡大纛高舉,号角吹動,一齊回頭沖殺。

    ”衆将齊聲答應,下山率領部屬,片刻之間,蒙古兵四下退散。

     敵兵齊聲歡呼,見到鐵木真的白毛大纛仍豎在山上,四下裡都大叫起來:“活捉鐵木真,活捉鐵木真!”密密麻麻的兵馬争先恐後向土山湧來,都不去理會四下退開的蒙古兵卒。

    萬馬踐沙揚塵,土山四周湧起了一團團黃霧。

     鐵木真站在土山高處,凜然不動,十餘名勁卒舉起鐵盾,在他四周擋開射來的箭枝。

    鐵木真的義弟忽都虎與猛将者勒米率領三千精兵守在土山周圍,箭射刀砍,死守不退。

     刀光矛影中殺聲震天。

    郭靖瞧得又興奮,又害怕。

     激戰了半個多時辰,數萬名敵兵輪番沖擊,鐵木真部下三千精兵已傷亡四百餘名,敵兵也給他們殺傷了千餘名。

    鐵木真放眼望去,但見原野上敵軍遺屍遍地,鞍上無人的馬匹四散奔馳,但敵兵射過來的羽箭兀自力道強勁。

    眼見東北角敵兵攻得尤猛,守軍漸漸抵擋不住,鐵木真的第三子窩闊台很是焦急,問道:“爹爹,可以舉纛吹号了嗎?”鐵木真雙眼如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山下敵兵,低沉了嗓子道:“敵兵還沒有疲!” 這時東北角上敵軍調集重兵猛攻,豎了三杆黑纛,顯然是有三名大将在那裡督戰。

    蒙古兵漸漸後退。

    者勒米奔上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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