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鞭在他斧上力架,當的一聲,火星飛濺,那人利斧脫手,一跤坐倒,總算逃脫了性命,卻已吓得面如土色。
那人是個莽夫,一定神間,才知已然輸了,怒得哇哇大叫,拾起斧頭,又再撲上。
鬥得數合,将郭靖手中長槍砍斷。
郭靖手中沒了兵刃,雙掌錯開,以空手入白刃之法和他拚鬥。
那三師兄提起鐵鞭上前夾攻。
郭靖情勢危急,隻有硬拼。
山下蒙古衆軍突然大聲鼓噪,呼喊怒罵。
原來蒙古人生性質樸,敬重英雄好漢,眼見這四人用車輪戰法輪鬥郭靖已自氣憤,再見二人揮兵刃夾擊一個空手之人,實非大丈夫的行徑,都高聲吆喝,要那兩人住手。
郭靖雖是他們敵人,大家反而為他呐喊助威。
博爾忽、哲别兩人挺起長刀,加入戰團,對方旁觀的兩人也上前接戰。
這兩位蒙古名将在戰陣中斬将奪旗,勇不可當;但小巧騰挪、撕奪截打的步戰功夫卻非擅長,仗着身雄力猛,勉強支持了數十招,終于兵刃給敵人先後砸落。
郭靖見博爾忽勢危,縱身過去,發掌往使單刀的大師兄背上拍去。
那人回刀截他手腕。
郭靖手臂陡然縮轉,回肘撞向二師兄,又解救了哲别之危。
那四人決意要先殺了郭靖,當下四人圍攻郭靖。
山上山下蒙古兵将呐喊叫罵,更加厲害。
那四人充耳不聞,那使槍的在地下拾起一枝長矛,刀矛鞭斧,齊往郭靖身上招呼。
郭靖手中沒了兵刃,又受這四個好手夾擊,哪裡抵擋得住?隻得展開輕身功夫,在四人兵刃縫中穿來插去。
拆了二十餘招,那四人急攻郭靖,郭靖臂上中刀,鮮血長流,情勢再緊,突然山下軍伍中一陣混亂,六個人東一穿西一插,奔上山來。
桑昆和劄木合的部下隻道又是完顔洪烈的武士,再要上去圍攻郭靖,個個大聲咒罵。
山上守軍待要射箭阻攔,哲别眼尖,已認出原來是郭靖的師父江南六怪到了,大聲叫道:“靖兒,你師父們來啦!”郭靖本已累得頭暈眼花,聽了這話,登時精神大振。
朱聰和全金發最先上山,見郭靖赤手空拳為四人夾擊,勢已危殆,全金發縱身上前,秤杆掠出,同時架開了四件兵刃,喝道:“要不要臉?”四人手上同時劇震,感到敵人功力遠在那少年之上,急忙躍開。
那使單刀的大師兄見衆寡之勢突然倒轉,再動手必然不敵,但如逃下山去,顔面何存,如何還能在六王子府中耽下去?硬了頭皮問道:“六位可是江南六怪麼?”朱聰笑嘻嘻地道:“不錯,四位是誰?”那人道:“我們是鬼門龍王門下弟子。
”
柯鎮惡與朱聰等本以為他們合鬥郭靖,必是無名之輩,忽聽他們的師父是武林中成名人物鬼門龍王沙通天,都吃了一驚。
柯鎮惡冷冷地道:“瞎充字号麼?鬼門龍王是響當當的角色,門下哪有你們這種不成器的家夥!”使雙斧的撫着小腹上給郭靖踹中之處,怒道:“誰充字号來着?他是大師兄斷魂刀沈青剛,這是二師兄追命槍吳青烈,那是三師兄奪魄鞭馬青雄,我是喪門斧錢青健。
”柯鎮惡道:“聽來倒似不假,那麼便是黃河四鬼了。
你們在江湖上并非無名之輩,為什麼竟自甘下賤,四個鬥我徒兒一人。
”
吳青烈強詞奪理,道:“怎麼是四個打一個?這裡不是還有許多蒙古人幫着他麼?我們是四個鬥他們幾百個。
”錢青健問馬青雄道:“三師哥,這瞎子大剌剌的好不神氣,是什麼家夥?”這句話說得雖輕,柯鎮惡卻已聽見,心頭大怒,鐵杖在地下一撐,躍到他身旁,左手抓住他背心,提起來擲到山下。
三鬼一驚,待要撲上迎敵,柯鎮惡身法如風,接連三抓三擲,旁人還沒看清楚怎的,三人都已給他擲向山下。
山上山下蒙古兵将齊聲歡呼。
黃河四鬼跌得滿頭滿臉的塵沙,幸好地下是沙,手腳沒給摔斷,個個腰酸背痛,滿腔羞愧地掙紮着爬起。
便在此時,忽然遠處塵頭大起,似有數萬人馬殺奔前來,桑昆隊伍陣腳登時松動。
鐵木真見來了救兵,心中大喜,知道劄木合治軍甚嚴,是能幹的将才,所部兵精,桑昆卻隻憑着父親庇蔭,庸碌無能,指着桑昆的左翼,喝道:“向這裡沖!”哲别、博爾朮、朮赤、察合台四人當先沖下,遠處救兵齊聲呐喊。
木華黎把都史抱在手裡,舉刀架在他項頸之中,大叫:“快讓路,快讓路!”
桑昆見衆人沖下,正要指揮人馬攔截,見都史這等模樣,不禁呆了,不知如何是好,轉眼之間,鐵木真等已沖到了眼前。
哲别看準桑昆腦門,發箭射去。
桑昆突見箭到,急忙閃避,那箭正中右腮,撞下馬去。
衆兵将見主帥落馬,登時大亂。
鐵木真直沖出陣,數千人呐喊追來,被哲别、博爾朮、郭靖等一陣連珠箭射開。
衆人且戰且走,奔出數裡,隻見塵頭起處,拖雷領兵趕到。
王罕與劄木合部下将士素來敬畏鐵木真,初時欺他人少,待見援軍大至,便紛紛勒馬回轉。
原來鐵木真帶同年長三子出行,留下幼子拖雷看守老家。
拖雷年輕,又無鐵木真的令符,族長宿将都不聽他調度,隻得率領了數千名青年兵将趕來。
拖雷甚有智計,見敵兵勢大,下令在每匹馬尾上縛了樹枝,遠遠望來塵沙飛揚,不知有多少人馬。
鐵木真整軍回歸本部大營,半路上遇到華筝又領了一小隊軍馬趕來增援。
當晚鐵木真大犒将士,卻把都史請在首席坐了。
衆人見狀,都憤憤不平。
鐵木真向都史敬了三杯酒,說道:“王罕義父、桑昆義兄對我恩重如山,雙方毫無仇怨,請你回去代我請罪。
我再挑選貴重禮物來送給義父、義兄,請他們不要介意。
你回去之後,就預備和我女兒成親,咱兩家大宴各部族長,須得好好熱鬧一番。
你是我的女婿,也就是我兒子,今後兩家務須親如一家,不可受人挑撥離間。
”
都史蒙他不殺,已是意外之喜,沒口子地答應,見鐵木真說話時右手撫住胸口,不住咳嗽,心想:“莫非他受了傷。
”果聽鐵木真道:“這裡中了一箭,隻怕得養上三個月方能痊愈,否則我該親自送你回去。
”說着右手從胸口衣内伸了出來,滿手都是鮮血。
又道:“不用等我傷愈,你們就可成親,否則……咳,咳,就等太久了。
”
諸将見大汗如此懦弱,畏懼王罕,仍要将華筝嫁給都史,都感氣惱。
一名千夫長的兒子是鐵木真的貼身衛士,昨晚于守禦土山時為桑昆部屬射殺,那千夫長這時怒火沖天,拔刀要去砍殺都史。
鐵木真立命拿下,拖到帳前,當着都史之前打了三十軍棍,直打得他鮮血淋漓,暈了過去。
鐵木真喝道:“監禁起來,三日之後,全家斬首。
”說着向後一仰,摔倒在地,似乎傷發難捱。
次日一早,鐵木真備了兩車黃金貂皮厚禮,一千頭肥羊,一百匹良馬,派了五十名軍士護送都史回去,又派一名能言善道的使者,命他向王罕及桑昆鄭重謝罪。
送别之時,鐵木真竟不能乘馬,躺在擔架之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指揮部屬,與都史道别。
等他去了八日,鐵木真召集諸将,說道:“大家集合部衆,咱們出發去襲擊王罕。
”諸将相顧愕然,鐵木真道:“王罕兵多,咱們兵少,明戰不能取勝,必須偷襲。
我放了都史,贈送厚禮,再假裝胸口中箭,受了重傷,那是要他們不作提防。
”諸将俱都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