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惱怒,臉上堆笑,上前躬身拜倒,說道:“小的梁子翁參見洪幫主,您老人家好。
”
此言一出,衆人又是一驚,西毒北丐的威名大家都是久聞的,但均未見過,想不到這當世兩大高人竟同時現身,正要上前拜見,洪七公哈哈一笑,說道:“老叫化倒了黴啦,給惡狗咬得半死不活的,還拜見什麼?趁早拿東西來吃是正經。
”衆人一怔,均想:“這洪七公躺着動彈不得,原來是身受重傷,那就不足為懼。
”望着歐陽鋒,要瞧他眼色行事。
歐陽鋒早已想好對付三人的毒計:洪七公必須先行除去,以免自己以怨報德的劣行給他張揚開來;郭靖則要先問出他經書上怪文的含義,再行處死;至于黃蓉,侄兒雖然愛她,留下來卻終是極大禍根,但如自己下手加害,黃藥師知道了豈肯甘休,須得想個借刀殺人之計,假手于旁人,眼下三人上了大船,不怕他們飛上天去,向完顔洪烈道:“這三人狡猾得緊,武功也還過得去,請王爺派人好好看守。
”
梁子翁聞言大喜,當即斜身向左蹿出,繞過沙通天身側,反手來拉郭靖的手腕。
郭靖順腕翻過,啪的一聲,梁子翁已肩頭中掌,這一招“見龍在田”又快又重,梁子翁武功雖高,竟給他打得踉踉跄跄地倒退兩步。
彭連虎和梁子翁一直在完顔洪烈之前互争雄長,隻想壓倒對方,都是面和心不和,見他受挫,暗自得意,立時散開,将洪七公等三人圍在垓心,要待梁子翁給打倒之後,再上前動手。
梁子翁适才所以要繞過沙通天,從側來拉郭靖,為的就是避開他那招獨一無二的“亢龍有悔”,不至受他迎面直擊,不料一别經月,他居然并不使“亢龍有悔”,隻随手一掌,自己竟爾躲避不開,這一下他臉上如何下得來?見郭靖并不追擊,當即縱身躍起,雙拳連發,使出他生平絕學的“遼東野狐拳法”,立心要取郭靖性命,既要掙回适才所失的顔面,又報昔日殺蛇之恨。
當年梁子翁在長白山采參,見到獵犬與野狐在雪中相搏。
那野狐狡詐多端,蹿東蹦西,靈動異常,獵犬爪牙雖利,纏鬥多時,仍無法取勝。
他見了野狐的縱躍,心中有悟,人參也不采了,就在深山雪地的茅廬之中,苦思數月,創出了這套“野狐拳法”。
這拳法以“靈、閃、撲、跌”四字訣為主旨,于對付較己為強之勁敵最為合用,首先叫敵人捉摸不着自己前進後退、左趨右避的方位,然後俟機進擊。
這時他不敢輕敵,使開這路拳法,未攻先閃,跌中藏撲,向郭靖打去。
這套拳法來勢怪異,郭靖從未見過,心想:“蓉兒的桃華落英掌虛招雖多,終究或五虛一實,或八虛一實,這老兒的拳法卻似全是虛招,不知鬧什麼古怪?”依着洪七公前時所指點的方策,不論敵招如何變化多端,隻是将降龍十八掌的掌力發将出去。
兩人數招一過,衆高手都暗暗搖頭,心想:“梁老怪總算是一派掌門,與這後生小子動手,怎麼盡是閃避,不敢發一招實招?”再拆數招,郭靖的掌力将他越迫越後,眼見就要退入海中。
梁子翁見“野狐掌”不能取勝,要想另換拳法,但遭郭靖掌力籠罩住了,哪裡緩得出手來?掌聲呼呼之中,隻聽洪七公叫道:“下去吧!”郭靖使一招“龍戰于野”,左臂橫掃。
梁子翁大聲驚呼,身不由主地往船舷外跌出。
衆人一驚之下,齊向梁子翁跌下處奔過去察看。
隻聽得海中有人哈哈長笑,梁子翁忽而飛起,哒的一聲,直挺挺地跌上了甲闆,再也爬不起來。
這一來衆人驚訝更甚,難道海水竟能将他身子反彈上來?争着俯首船邊向海中觀看。
隻見一個白須白發的老兒在海面上東奔西突,迅捷異常,再凝神看時,原來他騎在一頭大鲨魚背上,就如陸地馳馬一般縱橫自如。
郭靖又驚又喜,大聲叫道:“周大哥,我在這裡啊!”
那騎鲨的老兒正是老頑童周伯通。
周伯通聽得郭靖呼叫,大聲歡呼,在鲨魚右眼旁打了一拳,鲨魚即向左轉,遊近船邊。
周伯通叫道:“是郭兄弟嗎?你好啊。
前面有一條大鲸魚,我已追了一日一夜,現下就得再追,再見吧!”郭靖急叫:“大哥快上來,這裡有好多壞人要欺侮你把弟啦。
”
周伯通怒道:“有這等事?”右手拉住鲨魚口中一根不知什麼東西,左手在大船邊上垂下的防撞木上一揿,連人帶鲨,忽地從衆人頭頂飛過,落上甲闆,喝道:“什麼人這般大膽,膽敢欺侮我把弟?”
船上諸人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但這個白須老兒如此奇詭萬狀地出現,卻令人人驚得目瞪口呆,連洪七公與歐陽鋒也錯愕異常。
周伯通見到黃蓉,也感奇怪,問道:“怎麼你也在這裡?”黃蓉笑道:“是啊,我算到你今日會來,先在這裡等你。
你快教我騎鲨魚的法兒。
”周伯通笑道:“好,我來教你。
”黃蓉道:“你先打發了這批壞人再教。
”
周伯通目光向甲闆上衆人掃過,對歐陽鋒道:“我道别人也不敢這麼猖狂,果然又是你這壞蛋。
”歐陽鋒冷冷地道:“一個人言而無信,縱在世上偷生,也叫天下好漢笑話。
”周伯通道:“半點也不錯。
做人什麼事都可胡來,但說話放屁,總須分得清清楚楚,可别讓人聽在耳裡,不知道聲音是上面出來的呢,還是來自下盤功夫。
我正要找你算帳,你在這兒真再好也沒有。
老叫化,你是公證,站起來說句公道話吧。
”
洪七公卧在甲闆上,笑了一笑。
黃蓉道:“老毒物遇難,我師父接連九次救了他性命,哪知他狼心狗肺,反過來傷害我師父,點了他穴道。
”洪七公救歐陽鋒之命,前後隻是三次,黃蓉将次數乘以三數,歐陽鋒自也不能對此分辯,隻怒目不語。
周伯通俯身在洪七公的“曲池穴”與“湧泉穴”上揉了兩揉。
洪七公道:“老頑童,那沒用。
”歐陽鋒這門點穴手段甚是陰毒,除了他與黃藥師兩人之外,天下沒人解得。
歐陽鋒甚為得意,說道:“老頑童,你有本事就将他穴道解了。
”黃蓉雖不會解,卻識得這門點穴功夫,小嘴一扁,說道:“那有什麼稀奇的?我爹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将這‘透骨打穴法’解開。
”歐陽鋒聽他說出這打穴法的名稱,心想這小丫頭家學淵源,倒也有些門道,不再理她,對周伯通道:“你輸了東道,怎麼說話如同放屁?”
周伯通掩鼻叫道:“放屁嗎?好臭好臭!我倒要問你,咱們賭了什麼東道?”歐陽鋒道:“這裡除了姓郭的小子與這小丫頭,都是成名的英雄豪傑,我說出來請大家評評道理。
”彭連虎道:“好極,好極。
歐陽先生請說。
”歐陽鋒道:“這位是全真派的周伯通周老爺子,江湖上人稱老頑童,輩分不小,是丘處機、王處一他們全真七子的師叔。
”
周伯通十餘年來一直給囚在桃花島,此前武藝未有大成,除了頑皮胡鬧,也沒做過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江湖上名頭不響,但衆人見他海上騎鲨、提鲨上船,神通廣大,實是非同小可,原來是全真七子的師叔,無怪如此了得,互相低聲交談了幾句。
彭連虎念到八月中秋嘉興煙雨樓之約,心想全真七子若有這怪人相助,可就更加不易對付了,不禁暗暗擔憂。
歐陽鋒道:“這位周兄在海中為鲨群所困,兄弟将他救了起來。
我說鲨群何足道哉,隻消舉手之勞,就能将群鲨盡數殺滅。
周兄不信,我們兩人就打了一賭。
周兄,這話對嗎?”周伯通連連點頭,道:“這幾句話全對。
賭點什麼,也得給大夥兒說說。
”歐陽鋒道:“正是!我說如是我輸了,不論你叫我幹什麼,我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