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有利的。
咱們做人講究‘義氣’,‘義’就是‘義所當為’,該做的就去做。
對!師父教訓得是!中國人有危難該救,外國人有危難也該救!該做就要去做,不可計算對自己是否有利,有多少利益?
“如果我在大沙漠中渴得快幹死了,一個撒麻爾罕的牧人騎了駱駝經過我身邊,他水袋中清水很多,他會不會給我喝一點?雖然素不相識,他還是會給我喝的。
這就是‘義所當為’!
“我救了撒麻爾罕人,害死了蓉兒,該不該呢?不,蓉兒不是我害死的,是歐陽鋒追她追入了沼澤流沙。
我拚了性命要救她,不過救不到。
我甯可用自己性命來換她的命,不過她死的時候不知道,現下她死了,她在天有靈,該當知道了。
我不是為了要娶華筝而求大汗饒了撒麻爾罕城幾十萬人性命,她知道我想娶的是她,她知道的,她知道的!”想到黃蓉一死,或在天上,或在陰世,便什麼都明白了,知道自己真心愛她,不會錯怪了自己;倘若她沒有死,那當然更好,錯怪了自己也不打緊。
“最好蓉兒沒死,心裡怨我怪我,都不要緊,從此不理我,我也情願,她去嫁了别人,我也情願。
總之她沒死就好了!”想通了這一節,糾纏不清的煩惱便理清了不少。
這日來到山東濟南府的一個小鎮,他在一家酒家中要了座頭,自飲悶酒,剛吃了三杯,忽然一條漢子奔進門來,指着他破口大罵:“賊鞑子,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跟你拚了。
”說着揮拳撲面打來。
郭靖吃了一驚,左手翻轉,抓住他手腕,輕輕一帶,那人一跤俯跌下去,竟絲毫不會武功。
郭靖見無意之中将他摔得頭破血流,甚是歉仄,忙伸手扶起,說道:“大哥,你認錯人了!”那人哇哇大叫,隻罵:“賊鞑子!”門外又有十餘條漢子擁進店來,撲上來拳打足踢。
郭靖這幾日來常覺武功禍人,打定主意不再跟人動手,兼之這些人既非相識,又不會武,隻一味蠻打,當下東閃西避,全不還招。
但外面人衆越來越多,擠在小酒店裡,他身上終于還是吃了不少拳腳。
他正欲運勁推開衆人,闖出店去,忽聽得門外有人高聲叫道:“靖兒,你在這裡幹什麼?”郭靖擡頭見那人身披道袍,長須飄飄,正是長春子丘處機,心中大喜,叫道:“丘道長,這些人不知為何打我。
”丘處機雙臂推開衆人,拉着郭靖出去。
衆人随後喝打,但丘郭二人邁步疾行,郭靖呼哨招呼紅馬,片刻之間,兩人一馬已奔到曠野,将衆人抛得影蹤不見。
郭靖将一衆市人無故聚毆之事說了。
丘處機笑道:“你穿着蒙古人裝束,他們隻道你是蒙古鞑子。
”接着說起,蒙古兵與金兵在山東一帶鏖戰,當地百姓久受金人之苦,初時出力相助蒙古,哪知蒙古将士與金人一般殘虐,以暴易暴,燒殺擄掠,也是害得衆百姓苦不堪言。
蒙古軍大隊經過,衆百姓不敢怎樣,但官兵隻要落了單,往往被百姓打死。
丘處機又問:“你怎由得他們踢打?你瞧,鬧得身上這許多瘀腫。
”郭靖長歎一聲,将大汗密令南攻、逼死他母親等諸般情事一一說了。
丘處機驚道:“成吉思汗既有攻宋之計,咱們趕快南下,好叫朝廷早日防備。
”郭靖搖頭道:“那有什麼好處?結果隻有打得雙方将士屍如山積,衆百姓家破人亡。
”丘處機道:“倘若宋朝亡了給蒙古,百姓可更加受苦無窮了。
”郭靖道:“丘道長,我有許多事情想不通,要請你指點迷津。
”丘處機牽着他手,走到一株槐樹下坐了,道:“你說吧!”
郭靖于是将這幾日來所想的是非難明、武學害人種種疑端說了,最後歎道:“弟子立志終生不再與人争鬥。
恨不得将所學武功盡數忘卻,不過積習難返,适才一個不慎,又将人摔得頭破血流。
”
丘處機搖頭道:“靖兒,你這就想得不對了。
數十年前,武林秘笈《九陰真經》出世,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為此而招緻殺身之禍,後來華山論劍,我師重陽真人獨魁群雄,奪得真經。
他老人家本拟将之毀去,但随即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福是禍,端在人之為用。
’終于将經書保全下來。
天下的文才武略、堅兵利器,無一不能造福于人,亦無一不能為禍于世。
你隻要一心為善,武功愈強愈好,何必将之忘卻?”
郭靖沉吟片刻,道:“道長之言自然不錯,想當今之世,武學之士都稱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武功最強。
弟子仔細想來,武功要練到跟這四位前輩一般,固已千難萬難,但即令如此,于人于己又有什麼好處?”
丘處機呆了一呆,說道:“黃藥師行為乖僻,雖然出自憤世嫉俗,心中實有難言之痛,但自行其是,極少為旁人着想,我所不取。
歐陽鋒作惡多端,那不必說了。
段皇爺慈和寬厚,倘君臨一方,原可造福百姓,可是他為了一己小小恩怨,就此遁世隐居,亦算不得是大仁大義之人。
隻洪幫主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我對他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上次華山論劍差不多已過二十五年,今日即令有人在武功上勝過洪幫主,可是天下豪傑之士,必奉洪幫主為當今武林中的第一人。
”郭靖聽到“華山論劍”四字,心中一凜,問道:“我恩師的傷勢痊愈了麼?他老人家是否要赴華山之會?”丘處機道:“我從西域歸來後亦未見過洪幫主,屈指算來,華山二次論劍之期快要到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