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襟頭常佩的一朵金鑲珠花。
他更加焦急,大叫:“蓉兒,蓉兒,你在哪裡?”極目遠望,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沒見一個移動的黑點,又奔出數裡,左首雪地裡鋪着一件黑貂裘,正是當日在張家口自己所贈的。
他令小紅馬繞着貂裘急兜圈子,大叫:“蓉兒!”聲音從雪地上遠遠傳送出去,附近并無山峰,竟連回音也無一聲。
郭靖大急,突然哭出聲來,哭着嘶聲大叫。
過了片刻,歐陽鋒也跟着來了,叫道:“我要上馬歇歇,咱們一道尋黃姑娘去。
”郭靖怒道:“若不是你追趕,她怎會奔到這沼澤之中?”雙腿一夾,小紅馬急竄而出。
歐陽鋒大怒,身子三起三落,已躍到小紅馬身後,伸手來抓馬尾。
郭靖沒料想他來得如此迅捷,一招“神龍擺尾”,右掌向後拍出,與歐陽鋒手掌相交,兩人都是出了全力。
郭靖為歐陽鋒掌力推動,身子竟離鞍飛起,幸好紅馬向前直奔,他左掌伸出,按落馬臀,借力又上了馬背。
歐陽鋒卻向後倒退了兩步,由于郭靖這一推之力,落腳重了,左腳竟深陷入泥,直沒至膝。
歐陽鋒大驚,知道在這流沙沼澤之地,左腳陷了,倘出力上拔提出左腳,必緻将右腳陷入泥中,如此愈陷愈深,任你有天大本事也難脫身。
情急之下橫身倒卧,着地滾轉,同時右腳用力向空踢出,一招“連環鴛鴦腿”,憑着右腳這上踢之勢,左足跟着上踢,泥沙飛濺,已從陷坑中拔出。
他翻身站起,隻聽得郭靖大叫“蓉兒,蓉兒!”一人一騎,已在裡許之外,遙見小紅馬跑得甚是穩實,看來已走出沼澤,當下跟着蹄印向前疾追,愈跑足下愈是松軟,似乎起初尚是沼澤邊緣,現下已踏入了中心。
他連着了郭靖三次道兒,最後一次在數十萬人之前赤身露體,狼狽不堪,旁人佩服他武藝高強,他自己卻覺實是生平的奇恥大辱。
此時與郭靖單身相逢,好歹也要報此大仇,縱冒奇險,也決不肯錯此良機,何況黃蓉生死未知,也決不能就此罷休,施展輕功,提氣直追。
這番輕功施展開來,數裡之内,當真疾逾奔馬。
郭靖聽得背後踏雪之聲,猛回頭,見歐陽鋒離馬尾已不過數丈,一驚之下,急忙催馬。
一人一騎,頃刻間奔出十多裡路。
郭靖仍不住呼叫:“蓉兒!”眼見天色漸暗,黃蓉出現的機緣愈來愈渺茫,他呼喊聲自粗嗄而嘶啞,自哽咽而變成哭叫。
小紅馬早知危險,足底愈軟,起步愈快,到得後來竟四蹄如飛,猶似淩空禦風一般。
汗血寶馬這般風馳電掣般全速而行,歐陽鋒輕功再好,時刻一長,終于呼吸急促,腿勁消減,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小紅馬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一點點的紅色汗珠濺在雪地上,鮮豔之極,顆顆蹄印之旁,宛如散了朵朵桃花。
待馳到天色全黑,紅馬已奔出沼澤,早把歐陽鋒抛得不知去向。
郭靖心想:“蓉兒的坐騎無此神駿,跑不到半裡,就會陷在沼澤中動彈不得。
我甯叫性命不在,也要設法救他。
”他明知黃蓉此時失蹤已久,若陷在泥沙之中,縱然救起,也已返魂無術,這麼想也隻自行寬慰而已。
他下馬讓小紅馬稍息片刻,撫着馬背叫道:“馬兒啊馬兒,今日休嫌辛苦,須得拚着命兒再走一遭。
”
他躍上馬鞍,勒馬回頭。
小紅馬害怕,不肯再踏入軟泥,但在郭靖不住催促之下,終于一聲長嘶,潑剌剌放開四蹄,重回沼澤。
它知前途尚遠,大振神威,越奔越快。
正急行間,猛聽得歐陽鋒叫道:“救命,救命。
”郭靖馳馬過去,白雪反射微光下隻見他大半個身子已陷入泥中,雙手高舉,在空中亂抓亂舞,眼見泥沙慢慢上升,已然齊胸,一抵口鼻,不免窒息斃命。
郭靖見他這副慘狀,想起黃蓉臨難之際亦必如此,胸中熱血上湧,幾乎要躍下馬來,自陷泥中。
歐陽鋒叫道:“快救人哪!”郭靖切齒道:“你害死我恩師,又害死了黃姑娘,要我相救,再也休想。
”歐陽鋒厲聲道:“咱們曾擊掌為誓,你須饒我三次。
這次是第三次,難道你不顧信義?”郭靖垂淚道:“黃姑娘已不在人世,咱們的盟約還有何用處?”
歐陽鋒破口大罵。
郭靖不再理他,縱馬走開。
奔出數十丈,聽得他慘厲的呼聲遠遠傳來,心終不忍,歎了口氣,回馬過來,見泥沙已陷到他頸邊。
郭靖道:“我救你便是。
但馬上騎了兩人,馬身吃重,勢必陷入泥沼。
”歐陽鋒道:“你用繩子拖我。
”郭靖未攜帶繩索,轉念間解下長衣,執住一端,縱馬馳過他身旁。
歐陽鋒伸手拉住長衣的另一端,郭靖雙腿急夾,大喝一聲。
小紅馬奮力前沖,波的一聲響,将歐陽鋒從軟沙之中直拔出來,在雪地裡拖曳而行。
若是向東,不久即可脫出沼澤,但郭靖懸念黃蓉,豈肯就此罷休?當下縱馬西馳。
歐陽鋒仰天卧在雪上,飛速滑行,乘機喘息運氣。
小紅馬骎骎騑騑,奔騰駿發,天未大明,又已馳過沼澤,隻見雪地裡蹄印點點,正是黃蓉來時的蹤迹,可是印在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