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刀。
我們師命難違,心焦如焚,智窮力竭,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絕世才華,若能指點一條明路,我輩粉身碎骨,亦當相報大恩大德。
”
黃蓉聽他說得如此懇切,倒也不便再如先前那樣和他嬉皮笑臉,說道:“我師兄妹對尊師感恩之心,與四位無異,定當全力以赴。
如能阻止瑛姑踏進禅院,自是最好不過,但想她處心積慮,在山下黑泥沼中苦候十餘年,此次必定有備而來,隻怕不容易阻擋。
小妹想到的法子要冒一個奇險,若能成功,倒可一勞永逸,更無後患。
隻風險甚大,那瑛姑精明狡猾,武功又高,此計未必能成。
但我才智庸愚,實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
”漁樵耕讀齊道:“願聞其詳。
”黃蓉秀眉微揚,說出一番話來,隻把四人聽得面面相觑,半晌做聲不得。
酉牌時分,太陽緩緩落到山後,山風清勁,隻吹得禅院前幾排棕榈樹搖擺不定,荷塘中殘荷枯葉簌簌作響。
夕陽餘晖從山峰後面映射過來,照得山峰的影子宛似一個極大怪人,橫卧在地。
漁樵耕讀四人盤膝坐在石梁盡處的地下,睜大了眼睛,隻向前望,每人心中都忐忑不安。
等了良久,天漸昏暗,幾隻烏鴉啞啞鳴叫,先後飛入下面山谷,谷中白霧濛濛升起,但石梁彼端的山崖轉角處仍無人出現。
那漁人心道:“但願劉貴妃心意忽變,想起此事怪不得師父,竟肯懸崖勒馬,從此不來。
”那樵子心想:“這劉貴妃狡詐多智,定是在使什麼奸計。
”那農夫最是焦躁,心道:“早一刻來,早一刻有個了斷,是禍是福,是好是歹,便也有個分曉。
說來卻又不來,好叫人惱恨。
”那書生卻想:“她來得愈遲,愈是兇險,這件事也就愈難善罷。
”他本來足智多謀,在大理國從政多年,什麼大陣大仗都見過了,但這時竟心頭煩躁,思潮起伏,拿不出半點主意,眼見周圍黑沉沉的,遠處隐隐傳來幾聲枭鳴,突然背上感到一陣寒意:“難道師父當真逃不過這番劫難,要死在這女子手裡麼?”
正想到此處,忽聽那樵子顫聲低呼:“來啦!”一擡頭,隻見一條黑影在石梁上如飛而至,遇到缺口,輕飄飄地縱躍即過,似乎絲毫不費力氣。
四人見她武功大進,都感駭異。
眼見那黑影越奔越近,四人站起身來,分立兩旁。
轉瞬之間,那黑影走完石梁,隻見她一身黑衣,面目隐約可辨,正是段皇爺當年十分寵愛的劉貴妃。
四人跪倒磕頭,說道:“小人參見娘娘。
”
瑛姑“哼”了一聲,橫目從四人臉上掃過,說道:“什麼娘娘不娘娘?劉貴妃早死了,我是瑛姑。
嗯,大丞相,大将軍,水軍都督,禦林軍總管,都在這裡。
我道皇爺當真看破世情,削發為僧,卻原來躲在這深山之中,還是在做他的太平安樂皇帝。
”這番話中充滿了怨毒,四人聽了,心下栗然。
那書生道:“皇爺早不是從前的模樣了。
娘娘見了他必定再也認不出來。
”瑛姑冷笑道:“你們娘娘長、娘娘短的,是譏刺我麼?直挺挺地跪在這裡,想拜死我麼?”漁樵耕讀四人互視一眼,站起身來,說道:“小的向您請安。
”瑛姑把手一擺,說道:“皇爺是叫你們阻攔我來着,又鬧這些虛文幹嗎?要動手快動手啊。
你們君的君,臣的臣,不知害過多少百姓,對我這樣一個女子還裝什麼假?”
那書生道:“我皇愛民如子,寬厚仁慈,大理國臣民至今無不稱頌。
我皇别說生平絕無殘害無辜,就算别人犯了重罪,我皇也常常法外施恩。
娘娘難道不知?”瑛姑臉上一紅,厲聲道:“你敢出言挺撞我麼?”那書生道:“微臣不敢。
”瑛姑道:“你口中稱臣,心中豈有君臣之份?我要見段智興去,你們讓是不讓?”
那“段智興”正是一燈大師俗家的姓名,漁樵耕讀四人心中雖知,但從來不敢出之于口,耳聽得瑛姑直斥其名,都不禁凜然。
那農夫在朝時充任段皇爺的禦林軍總管,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喝道:“一日為君,終身是尊,你豈可出言無狀?”
瑛姑縱聲長笑,更不打話,向前便闖,四人各伸雙臂相攔,心想:“她功夫雖高,我四人合力,盡也阻攔得住。
今日雖違了師命,事急從權,也說不得了。
”豈知瑛姑既不出掌相推,也不揮拳毆擊,施展輕功,迎面直撞過來。
那樵子見她沖到,不敢與她身子相碰,微向旁閃,伸手便抓她肩頭。
這一抓出手極快,抓力亦猛,但掌心剛觸到她肩頭,卻似碰到一件異常油膩滑溜之物一般,竟抓之不住。
就在此時,農夫與漁人齊聲猛喝,雙雙從左右襲到。
瑛姑一低頭,人似水蛇,已從漁人腋下鑽了過去。
漁人鼻中早聞到一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幽香,心中略感慌亂,手臂非但不敢向内壓夾她身子,反而向外疾張,生怕碰着她身上什麼地方。
農夫怒道:“你怎麼啦!”十指似鈎,猛向瑛姑腰間插去。
樵子急喝:“不得無禮!”那農夫充耳不聞,刹時之間,十指的指端都已觸及瑛姑腰間,但不知怎的,指端觸處隻覺油光水滑,給她一溜便溜了開去。
瑛姑以在黑沼中悟出來的泥鳅功連過三人,已知這四人無法阻攔自己,反手發掌,猛向農夫拍去。
書生回臂出指,徑點她手腕穴道。
豈知瑛姑突然伸出食指,快如電光石火,手指尖和他指尖在空中對準了一碰。
此時書生全身精力盡集于右手指,突然間指尖正中一麻,身如電震,叫聲“啊喲”,一跤跌翻。
樵子與漁人忙俯身相救。
農夫左拳直出,猶似鐵錘般往瑛姑身上擊去。
這一拳勢挾勁風,力道驚人,瑛姑眼見拳風撲面,竟不避讓。
那農夫一驚,心想這一拳勢必将她打得腦漿迸裂,急忙收招,但拳面已碰到瑛姑鼻尖。
瑛姑腦袋微側,拳鋒便從她鼻尖滑落,在她臉頰上擦過。
那農夫左臂不及回縮,手腕已給對方拿住,急忙後奪,隻聽得喀的一聲,尚未覺得疼痛,手肘關節已讓她反拳打脫。
那農夫一咬牙,更不理會,右手食指急往對方臂彎裡點去。
漁樵耕讀四人的點穴功夫都得自一燈大師的親傳,雖不及其師一陽指的出神入化,但在武林中也算得是第一流的功夫,豈知遇着瑛姑,剛好撞正了克星。
她處心積慮地要報喪子之仇,深知一燈大師手指功夫厲害,于是潛心思索克制的手段。
她是刺繡好手,竟從女紅中想出了妙法,在右手食指尖端上戴了一個小小金環,環上突出一枚三分來長的金針,針上喂以劇毒,她眼神既佳,手力又穩,苦練數年之後,空中飛過蒼蠅,伸指戳去,金針能将蒼蠅穿身而過。
此際臨敵,她一針先将書生的食指傷了,待見那農夫手指點到,冷笑一聲,纖指輕曲,指尖對準指尖,一針又刺在他食指尖端的中心。
常言道:“十指連心”,那食指尖端屬手陽明大腸經,金針刺入,即抵“商陽穴”。
那農夫敗中求勝,這一指點出時出了全力,瑛姑卻毫不使勁,隻是在恰好時際将金針擺在恰好的處所,不是以針刺他指尖,卻是讓他用指尖自行戳在金針之上。
這一針刺入,那農夫虎吼一聲,撲翻在地。
瑛姑冷笑道:“好個大總管!”搶步往禅院奔去。
那漁人大呼:“娘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