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将左臂也扭斷了?”簡管家痛得眼淚直流,屈膝跪倒,道:“小人真……真的不知道,姑娘殺了小的也沒用。
”黃蓉這才信他不是裝假,低聲道:“你到小王爺那裡,說你從高處摔下來摔斷了手臂,又受了不輕的内傷,大夫說要用帡砂、血竭、田七、熊膽、沒藥等等醫治,中都城裡買不到,你求小王爺賞賜一點。
”
黃蓉說一句,那管家應一句,不敢有絲毫遲疑。
黃蓉又道:“小王爺在王妃那裡,快去,快去!我跟着你,你如裝得不像,露出半點痕迹,我扭斷你脖子,挖出你眼珠子。
這幾味藥你都記得了嗎?”說着伸出手指,将尖尖的指甲在他眼皮上重重一抓。
簡管家打個寒噤,爬起身來,咬緊牙齒,忍痛奔往王妃住處。
完顔康還在和母親東拉西扯地談論,忽見簡管家滿頭滿臉都是汗水、眼淚、鼻涕,奔進來把黃蓉教的話說了一遍。
王妃見他右臂折斷,蕩來蕩去,痛得臉如白紙,不待完顔康答複,已一疊連聲地催他給藥。
完顔康皺眉道:“那些藥梁老先生要去啦,你自己拿去。
”簡管家哭喪着臉道:“求小王爺賞張字條!”王妃忙拿出筆墨紙硯,完顔康寫了幾個字。
簡管家磕頭謝賞,王妃溫言道:“快去,拿到藥好治傷。
”
簡管家退了出來,剛走得幾步,一柄冰寒徹骨的利刃已架在後頸頭,隻聽黃蓉道:“到梁老先生那裡去。
”簡管家走了幾步,實在支持不住了,一個踉跄,就要跌倒。
黃蓉抓住他後領,說道:“不拿到藥,你的脖子就是喀喇一聲,斷成兩截。
”按住他腦袋重重一扭。
簡管家大驚,冷汗直冒,不知哪裡突然來了一股力氣,急往前走。
路上接連遇見七八個仆役侍從。
衆仆見郭靖、黃蓉與他在一起,也無人查問。
來到梁子翁所住館舍,簡管家過去一瞧,館門反鎖,出來再問,一個仆役說王爺在香雪廳宴客。
郭靖見簡管家腳步蹒跚,伸手托在他脅下,三人并肩往香雪廳而去。
離廳門尚有數十步遠,兩個提着燈籠的衛士迎了上來,右手都拿着鋼刀,喝道:“停步,是誰?”簡管家取出小王爺的字條,一人看了字條,放他過去,又來詢問郭黃二人,簡管家道:“是自己人!”一名衛士道:“王爺在廳裡宴客,吩咐了誰也不許去打擾。
有事明天再回……”話未說完,兩人隻覺脅下一陣酸麻,動彈不得,已給黃蓉點中了穴道。
黃蓉把兩名衛士提在花木叢後,牽了郭靖的手,随着簡管家走到香雪廳前。
她在簡管家身後輕輕一推,與郭靖縱身躍起,攀住檐頭,從窗縫中向裡觀看。
廳上燈燭輝煌,擺着一桌筵席,郭靖看桌邊所坐諸人,一顆心不禁突突亂跳,昨天同席過的白駝山少主歐陽克、鬼門龍王沙通天、三頭蛟侯通海、參仙老怪梁子翁、千手人屠彭連虎等都圍坐在桌邊,在下首相陪的正是大金國六王子完顔洪烈。
桌旁放着一張太師椅,墊了一張厚厚氈毯,靈智上人坐在椅上,雙目微張,臉如金紙,顯然受傷不輕。
郭靖暗喜:“你暗算王道長,教你受一下好的。
”
簡管家推門而進,向梁子翁行了個禮,将完顔康所寫的字條遞給他。
梁子翁看了,望了簡管家一眼,把字條遞給完顔洪烈道:“王爺,這是小王爺的親筆吧?”完顔洪烈接過來看了,道:“是的,梁公瞧着辦吧。
”梁子翁對身後一名青衣童子道:“今日小王爺送來的五味藥材,各拿五錢給這位管家。
”
那童子應了,随着簡管家出來。
郭靖在黃蓉耳邊道:“快走吧,那些人個個厲害得緊。
”黃蓉笑了笑,搖搖頭。
郭靖隻覺她一縷柔發在自己臉上輕輕擦過,從臉上到心裡,都有點癢癢的,不再和她争辯,踴身往下便跳。
黃蓉忙抓住他手腕,身子向前撲出,雙足鈎住屋檐,緩緩将他放落。
郭靖暗叫:“好險!裡面這許多高手,我這往下一跳,他們豈有不發覺之理?”自愧初涉江湖,事事易出毛病。
簡管家和那小童出來,郭靖跟在後面,走出十餘丈,回過頭來,隻見黃蓉使個“倒卷珠簾勢”,正向裡張望,清風中白衫微動,猶如一朵百合花在黑夜中盛開。
黃蓉向廳裡看了一眼,見各人并未發覺,回頭目送郭靖的身形在黑暗之中消失,這才再向内窺探,見彭連虎目光四射,到處察看。
黃蓉不敢再看,側頭附耳傾聽。
隻聽一個嗓子沙啞的人道:“那王處一昨天橫加插手,各位瞧他是無意中碰着呢,還是有所為而來?”一個聲音極響的人道:“不管他有意無意,總之受了靈智上人這一掌,不死也落個殘廢。
”黃蓉向内張望,見說話之人是那身材矮小、目光如電的彭連虎。
一個話聲清朗的人笑道:“兄弟在西域之時,也曾聽過全真七子的名頭,該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要不是靈智上人送了他這一下好生厲害的五指秘刀,咱們昨天全算折在他手裡啦。
”一個粗厚低沉的聲音道:“歐陽公子别在老衲臉上貼金啦,我跟這道士大家吃了虧,半斤八兩,誰也沒赢。
”歐陽克道:“總之他不喪命就落個殘廢,上人卻隻須靜養些時日。
”
此後各人不再談論,聽聲音是主人在敬酒。
隔了一會,一人說道:“各位遠道而來,小王深感榮幸。
此番能邀到各位大駕,實是大金國之福。
”黃蓉心想,說這話的必是趙王完顔洪烈了。
衆人謙遜了幾句。
完顔洪烈又道:“靈智上人是青海得道高僧,梁老先生是關外一派的宗師,歐陽公子已得令叔武功真傳,彭寨主威震中原,沙幫主獨霸黃河。
五位中隻要有一位肯拔刀相助,大金國的大事就能成功,何況五位一齊出馬,哈哈,哈哈。
那真是獅子搏兔用全力了。
”言下甚是得意。
梁子翁笑道:“王爺有事差遣,咱們當得效勞,隻怕老夫功夫荒疏,有負王爺重托,那就老臉無光了,哈哈!”彭連虎等也均說了幾句“當得效勞”之類的言語。
這幾個人向來獨霸一方,都是自尊自大慣了的,語氣之中俨然和完顔洪烈分庭抗禮,并不過于卑谄。
完顔洪烈又向衆人敬了一杯酒,說道:“小王既請各位到來,自是推心置腹,天大的事也不能相瞞。
各位知曉之後,當然也決不會向旁人提及,洩漏了風聲,以緻對方有所防備,壞了我大金朝廷的大事,這也是小王信得過的。
”
各人會意,他這幾句話雖說得婉轉,其實是要他們務必嚴守秘密,都道:“王爺放心,這裡所說的話,誰都不能洩漏半句。
”
各人受完顔洪烈重聘而來,均知若非為了頭等大事,決不緻使了偌大力氣,費了這許多金銀珠寶前來相請,到底為了何事,他卻一直不提,也不便相詢,這時知他便要揭開一件重大機密,個個又好奇,又興奮。
完顔洪烈道:“大金太宗天會三年,那就是趙官兒徽宗的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