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輕輕推開窗門,閃身走進姬皮二道房中,但見炕上放着兩個包裹,拿起一個包裹一掂,裡面有二十來兩銀子,心想:“正好用作盤纏。
”當下揣在懷裡。
另一個包裹四尺來長,卻是包着兩柄長劍。
他分别拔出,使重手法将兩柄劍都折斷了,重行還歸入鞘,再将包裹包好,正要出房,轉念一想,拉開褲子,在二道被窩中拉了一大泡尿。
耳聽得有人上牆之聲,知道這兩個道士的輕身功夫也隻尋常,不能一躍過牆,須得先跳上牆頭,再縱身下地,當下閃身回房,悄悄掩上房門,兩個道人竟然全無知覺。
楊過俯耳于牆。
傾聽隔房動靜。
隻聽兩個道人低聲談論,對明日比武之約似乎勝算在握,一面解衣上炕,突然皮清玄叫了起來:“啊,破窩中濕漉漉的是甚麼?啊,好臭,姬師兄,你這麼懶,在被窩中拉尿?”姬清虛啐道:“甚麼拉尿?”接着也大叫了起來:“哪裡來的臭貓子到這兒拉尿。
”皮清玄道:“貓兒拉尿哪有這樣多?”
姬清虛道:“咦,奇怪……哎,銀子呢?”房中霎時一陣大亂,兩人到處找尋放銀兩的包裹。
楊過暗暗好笑。
隻聽得皮清玄大聲叫道:“店伴兒,店伴兒,你們這裡是黑店不是?半夜三更偷客人銀子?”
兩人叫嚷了幾聲,那店伴睡眼惺忪的起來詢問。
皮清玄一把抓注他胸口,說他開黑店。
那店伴叫起撞天屈來,驚動了客店中掌櫃的、燒火的、站堂的都紛紛起來,接着注店的客人也擠過來看熱鬧。
楊過混在人叢之中,隻見那店伴大逞雄辯,口舌便給,滔滔不絕,隻駁得姬皮二道啞口無言。
這店伴生性最愛與人鬥口,平素沒事尚要撩撥旁人,何況此時有人惹上頭來,更何況他是全然的理直氣壯?隻說得口沫橫飛,精神越來越旺。
姬皮二道老羞成怒,欲待動手,但想到教中清規,此處是終南山腳下,怎敢胡來?隻得忍氣吞聲,關門而睡。
那店伴兒自在房外唠叨不休。
次日清晨,楊過起來吃面,那多嘴店伴過來招呼,口中喃喃不絕的還在罵人。
楊過笑問:“那兩個賊道怎麼啦?”店伴得意洋洋,說道:“直娘賊,這兩個臭道士想吃白食、住白店,本來瞧在重陽宮的份上,那也不相幹,可是他們竟敢說我們開黑店。
今兒天沒亮,兩個賊道就溜走了。
哼,老子定要告到重陽官去,全真教的道爺成千成萬,哪一個不是嚴守清規戒律?這兩個賊道的賊相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定要認了他們出來……”楊過暗暗好笑,又挑撥了幾句,給了房飯錢,問明白去豺狼谷的路徑,邁步便行。
轉瞬間行了三十餘裡,豺狼谷已不在遠,眼見天色尚隻辰初。
楊過心道:“我且躲在一旁,瞧姑姑怎生對付那些歹人。
最好别讓姑姑先認出我來。
”
想起當日假扮莊稼少年耍弄洪淩波之事,心下甚是得意,決意依樣葫蘆,再來一次,當下走到一家農舍後院,探頭張望,隻見牛欄中一條大牯牛正在發威,低頭挺角,向牛欄的木栅猛撞,登登大響,楊過心念一動:“我就扮成個牧童,姑姑乍見之下,定然認我不出。
”
他悄悄躍進農舍,屋中隻有兩個娃娃坐在地下玩土,見到了吓得不敢作聲。
他找了套農家衣服換上,穿上草鞋,抓一把上搓勻了抹在臉上,走近牛欄,隻見壁上挂着一個鬥笠、一枝短笛,正是牧童所用之物,心中甚喜,這樣一來,扮得更加像了,于是摘了鬥笠戴起,拿一條草繩縛在腰間,将短笛插在繩裡,然後開了欄門。
那牯牛見他走近,已在荷荷發怒,一見欄門大開,登時發足急沖出來,猛往他身上撞去。
楊過左掌在牛頭上一按,飛身上了牛背。
這牯牛身高肉壯,足足有七百來斤重,毛長角利,甚是雄偉,一轉眼已沖上了大路。
它正當發情,暴躁異常,出力跳躍颠蕩,要将楊過震下背來。
楊過穩穩坐着,極是得意,笑叱道:“你再不聽話,可有苦頭吃了。
”提起手掌,用掌緣在牛肩上一斬。
這一下他隻使了二成内力,可是那牯牛便已痛得抵受不住,大聲吽叫,正要躍起發威,楊過又是一掌斬了下去。
這般連斬十餘下,那牯牛終于不敢再行倔強。
楊過又試出隻要用手指戳它左頸,它就轉右,戳它右頸,立即轉左,戳後則進,戳前即退,居然指揮如意。
楊過大喜,猛力在牛臀上用手指一戳,牯牛向前狂奔,竟是迅速異常,幾若奔馬,不多時穿過一座密林,來到一個四周群山壁立的山谷,正與那店伴所說的無異。
當下躍落牛背,任由牯牛在山坡上吃草,手中牽着繩子,躺在地下裝睡。
他不住望着頭頂太陽,隻見紅日漸漸移到中天,心中越來越是慌亂,生怕小龍女不理對方的約會,竟然不來。
四下裡一片寂靜,隻有那牯牛不時發出幾下鳴聲。
突然山谷口有人擊掌,接着南邊山後也傳來幾下掌聲。
楊過躺在坡上,跷起一隻泥腿,擱在膝上,将鬥笠遮住了大半邊臉,隻露出右眼在外。
過了一會,谷口進來三個道人。
其中兩個就是昨日在客店中見過的姬清虛與皮清玄,另一個約莫四十來歲年紀,身材甚矮,想來就是那個甚麼“申師叔”了,凝目看他相貌,依稀在重陽宮曾經見過。
跟着山後也奔來兩人。
一個身材粗壯,另一個面目蒼老,滿頭自發,兩人都是乞丐裝束,自是丐幫中的韓陳二人。
五人相互行近,默默無言的隻一拱手,各人排成一列,臉朝西方。
就在此時,谷口外隐隐傳來一陣得得蹄聲,那五人相互望了一眼,一齊注視谷口,隻聽得蹄聽細碎,越行越近,谷口黑白之色交映,一匹黑驢馱着一個白衣女子疾馳而來。
楊過遙見之下,心中一凜:“不是姑姑!難道又是他們的幫手?”隻見那女子馳到距五人數丈處勒定了黑驢,冷冷的向各人掃了一眼,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