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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一部 在斯万家那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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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弗美爾(1632-1675):荷蘭風俗畫家,亦作肖像及風景。

     “您多半是為了哪個女的吃過苦頭,就以為所有的女人都跟她一樣。

    她沒有能了解您;您是這樣一個不同凡響的人。

    您的這種氣質,我一眼看了就喜歡,我馬上就充分感覺到您與衆不同。

    ” “再說您哪,”他說,”我對女人還是非常了解的。

    您一定也有許多事兒要做,沒有多少閑工夫的。

    ” “我?我從來也沒有什麼事兒要做!我總是有空的,您要找我,我總是有空奉陪的。

    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随便什麼時候,您都可以來看我。

    如果您給我個信,我總是樂于來的。

    您同意嗎?您要是能讓我把您介紹給維爾迪蘭夫人,那我就太高興了,我是每天晚上都上她家去的。

    您想想,要是能在那裡見到您,想到您是為了我而去的,那該多好!” 當然,當他獨自一人的時候,象這樣回味他們的談話,象這樣想起了她的時候,他自然會把她的形象跟他在帶有浪漫色*彩的遐想中想起的别的許多女人的形象并列起來;然而,假如由于某一個偶然情況(或者甚至不需要這個偶然情況,因為當腦子裡的一個潛在的心理狀态突然冒頭的時候,這時出現的情況可能對這個心理狀态起不了任何作用),奧黛特.德.克雷西的形象居然占據了他的一切遐想,假如他的一切遐想已經跟對她的回憶密不可分,那麼她體态上的缺陷就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她的體态是否比别人的更合斯萬的口味也就無關緊要,因為一旦成了他所愛的人的身子,它從此就是唯一能給他帶來歡樂或痛苦的身子了。

     我的外祖父正好認識維爾迪蘭一家,他現存的朋友當中哪一個也不知道這件事。

    但是他當時已經跟他稱之為”小維爾迪蘭”的那一位完全斷絕了來往,認為他雖然還有百萬家财,卻已經淪為放蕩不羁的敗類了。

    有一天,他收到斯萬一封信,問他能否把他介紹給維爾迪蘭一家。

    外祖父叫了起來:”可得小心!可得小心!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斯萬準是會走上這條道的。

    真是好地方!首先,我不能答應他的要求,因為我已經不認識這位先生了。

    再說,這事兒準跟女人有關系,我可不願意牽扯進去。

    好嘛,斯萬要跟小維爾迪蘭那一夥泡在一起,咱們可有好戲看了。

    ” 外祖父給了否定的答複,隻好由奧黛特親自把斯萬領到維爾迪蘭家去了。

     斯萬第一次去的那天,維爾迪蘭夫婦飯桌上有戈達爾大夫夫婦、年輕的鋼琴家和他的姑媽,還有當時得寵的那個畫家;那天晚會上另外還去了幾個忠實信徒。

     戈達爾大夫從來也拿不準該用什麼口吻來回答别人的話,也弄不清對方究竟是開玩笑還是一本正經。

    他随時準備端出一副笑容,作出一個随機應變、昙花一現的微笑,又要帶有一定程度的狡黠,萬一對方說的是句玩笑話,也可免遭頭腦過分簡單之譏。

    由于他對對方的意圖可能猜得不透,所以他不敢讓他的微笑在臉上明确表現出來,總是顯出一點猶疑不決,使人一眼就看出他是想提又不敢提”您這話可是當真?”這麼一個問題。

    他對在大街上,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應該有怎樣的言談舉止,也不比在沙龍中更有把握;他對行人、車馬、所發生的事情總是報之以帶有狡黠意味的微笑,這個微笑談他免遭舉止失宜之譏,因為如果他的态度不合時宜,這個微笑就可以表示他早知如此,而他之所以采取這種态度,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而在他覺得可以明白提出問題的一切事情上,大夫是不惜作出一切努力來增長知識,縮小他所不知道的事物的範圍的。

     因此,他就遵照他那有遠見卓識的母親在他離開外省時給他的教導,每碰到有不知道的成語或者專有名詞時,總要查找資料,把它弄個明白。

     說到成語,他總是不厭其煩地進行查考,因為他有時以為一個成語還有什麼更明确的意義,總想弄清他最常聽到的那些成語的精确含義,譬如什麼Labeautédudiable(青春美)、dusangbleu(貴族名門)、uneviedebaDtondechaise(放蕩不羁的生活)、lequarxd’heuredeRabelais(囊中如洗、捉襟見肘的時刻)、eDleprincedesélégances(衣着華麗)、donnercarteblanche(授以全權)、eDtreréeduitàquia(啞口無言)之類,還要弄清在怎樣的情況下他可以拿來使用。

    要是沒有成語可用,他就會用學來的一些雙關語或者諧音詞。

    當他聽人在他面前提到新的人名的時候,他就滿足于以帶來疑問色*彩的語調重複一下,心想這麼一來就可以套出對方作出一番解釋。

     他自以為對什麼都能分析批判一番,其實這種批判精神他根本是欠缺的。

    有教養的人施恩于人卻說得仿佛是他欠了對方的情(當然也不希望他當真相信),這種心思在戈達爾身上就是白費,他把所聽到的話全按字面來理解。

    不管維爾迪蘭夫人對他是怎樣盲目地偏愛,雖然她依然覺得他很機靈,可是有次請他進包廂看薩拉·貝爾納①的演出時,就鬧過一次笑話。

    她很客氣地說:”大夫,您惠顧光臨,真是太好了,特别是我相信您一定常聽薩拉·貝爾納的戲;不過咱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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