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進士。
隻是一個早達,一個晚遇,袁枚中進士時才二十四歲,而沈德潛卻已六十多歲了,是以人稱“江南老名士”。
那姓蔣的名叫士铨,别字心餘,是戲曲巨子。
他與袁枚、趙翼三人合稱“江左三大家”。
這兩人一看,沉吟不語。
沈德潛老成持重,說道:“咱們過去會會如何?”船上右邊坐着兩人也是袁枚邀來的名士,一是滑稽诙諧的紀曉岚,一是詩畫三絕的鄭闆橋。
紀曉岚笑道:“咱們一過去,倒讓旁人譏為不公了。
這兩卷書畫如此珍貴,自然是玉如意得狀元了。
”鄭闆橋道:“第三卷又是甚麼寶物,不妨也瞧瞧。
”
衆人把那卷軸打開,見是一幅書法,寫的是:“西湖清且漣漪,扁舟時蕩晴晖。
處處青山獨住,翩翩白鶴迎歸。
昔年曾到狐山,蒼滕古木高寒。
想見先生風緻,畫圖留與人看。
”筆緻甚為秀拔,卻無圖章落款,隻題着“臨趙孟?書”五字。
鄭闆橋道:“微有秀氣,筆力不足!”沈德潛低聲道:“這是今上禦筆。
”大家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說。
袁才子大聲宣布:“檢點采品已畢,狀元玉如意,榜眼吳婵娟,探花卞文蓮。
”湖上彩聲四起。
袁枚等見了這三卷書畫,知道緻送的人不是宗室貴族,便是巨紳顯宦,可是看那艘船卻也不見有何異處,夜色之中,船上乘客面目難辨。
大家怕這風流韻事被禦史檢告,本來要賦詩聯句以紀盛,現下也都不敢了,悄悄的上岸而散。
乾隆正要回去,忽聽玉如意在船中又唱起曲來,但聽歌聲柔媚入骨,不由得心癢難搔,對和珅道:“你去叫這妞兒過來。
”
和珅應了,正要過去,乾隆又道:“你莫說我是誰!”和珅道:“是,奴才知道。
”遊船劃近玉如意花舫,和珅跨過船去。
過了片刻,拿回一張紙箋,遞給乾隆道:“她寫了這個東西,說:‘請交給你家老爺。
’”乾隆接來燈下一看,見箋上寫了一詩:“暖翠樓前粉黛香,六朝風緻說平康。
踏青歸去春猶淺,明日重來花滿床。
”字迹殊劣,箋上卻是香氣濃郁,觸鼻心旌欲搖。
乾隆笑道:“我今日已來,何必明日重來?”擡頭看時,玉如意的花舫已搖開了。
他貴為帝皇,後宮妃嫔千方百計求他一幸,尚不可得,幾時受過女人的推搪?可是說也奇怪,對方愈是若即若離,推三阻四,他反覺十分新鮮,愈是要得之而後快,忙傳下聖旨:“叫舟子快劃,追上去!”
衆侍衛見皇帝發急,再不乘機盡忠報國,更待何時?當即紛提船闆,奮力劃水。
衆侍衛或外功了得,或内力深厚,此時“忠”字當頭,戮力王事,勁運雙臂,船闆激水,實為畢生功力之所聚,有分教:立竿見影,槳落船飛,迅速追上玉如意的花舫。
乾隆悄立船頭,心逐前舟,但見滿湖燈火漸滅,箫管和曲子聲卻兀自未息,前面花舫中隐隐傳出一聲聲若有若無的低笑柔語。
乾隆醺醺欲醉,忽然想起兩句詩來:“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
兩船漸近,花舫窗門開處,一團東西向乾隆擲來。
白振一驚,暗叫:“不好!”左手一招“降龍伏虎”,右手一招“擒獅搏象”,這是他“金鈎鐵掌”大擒拿手中的成名絕枝,陣上奪槍,夜戰接镖,手到拿來,百不失一,但見他身如淵停嶽峙,掌似電閃雷震,果是武學大宗匠的風範,出手更不落空。
衆侍衛一見無不暗暗喝彩。
沒料想觸手柔軟,原來不是暗器,忙遞給皇帝。
乾隆接過一看,見是一塊紅色汗巾,四角交互打了結,打開一看,包着一片糖藕,一枚百合。
一喻佳偶,一示好合。
乾隆才高六鬥,詩成八步,雖比當年曹子建少了兩鬥,多了一步,卻又如何不解得這風流含意?那汗巾又滑又香,拿在手裡,不禁神搖心蕩。
不一會,花舫靠岸,火光中隻見玉如意登上一輛小馬車,回過頭來,向乾隆嫣然一笑,放下了車帷。
馬車旁本有兩人高執火把等候,這時抛去火把,在黑暗中隐沒。
和珅大叫:“喂,等一下,慢走!”那馬車并不理會,蹄聲得得,緩緩向南而去。
和珅叫道:“快找車。
”但深夜湖邊,卻哪裡去找車。
白振低聲囑咐了幾句,瑞大林施展輕功,“七步追魂”、“八步趕蟾”,不一刻已越過馬車,回過身來喝命車夫慢走。
不久褚圓竟找到一輛車來,自是把坐車乘客趕出而強奪來的。
乾隆上了車,褚圓親自禦車,衆侍衛和内侍跟随車後。
前面馬車緩緩行走,褚圓抖擻精神,駕車緊跟。
當年造父駕八駿而載周穆王巡遊天下,想來亦不過是這等威風。
白振見車子走向城中繁華之區,知道沒事,放下了心,料想今日皇上定要在這妓女家中過夜,但日前曾見她與紅花會的人物在一起,怕有陰謀詭計,不可不防,忙命瑞大林去加調人手,趕來保護。
玉如意的車子走過幾條大街,轉入一條深巷,停在一對黑漆雙門之前,一名男子下車拍門。
乾隆也走下車來。
隻聽得呀的一聲,黑漆雙門打開,走出一個老媽子來,掀起車帷,說道:“小姐回來了,恭喜你啦!”玉如意走下車來,見乾隆站在一旁,忙過去請安,笑道:“啊喲,東方老爺來啦。
剛才真多謝你賞賜。
快請進去喝盅茶兒。
”乾隆一笑進門。
褚圓搶在前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手按劍柄,既防刺客行兇犯駕,又防嫖客争風呷醋,敵蹤一現,自當施展“達摩劍法”,殺他個落花流水,片甲不回。
好在他已改用鐵鍊系褲,再也不怕無塵長劍削斷褲帶了。
進門是個院子,撲鼻一陣花香,庭中樹影婆娑,種着兩株桂花。
這時八月天氣,桂花開得正盛。
乾隆随着玉如意走入一間小廂房,紅燭高燒,陳設倒也頗為雅緻。
白振在廂房中巡視一周,細聽床底床後都無奸人潛伏,背脊在牆上一靠,反手伸指一彈,察知并無複壁暗門,這才放心退出。
女仆上來擺下酒肴。
乾隆見八個碟子中盛着肴肉、醉雞、皮蛋、肉松等宵夜酒菜,比之宮中大魚大肉,另有一番清雅風味。
這時白振等都在屋外巡視,房中隻有和珅侍候,乾隆将手一擺,命他出房。
女仆篩了兩杯酒,乃是陳年女貞紹酒,稠稠的醇香異常。
玉如意先喝了一杯,媚笑道:“東方老爺,今兒怎麼謝你才好?”
乾隆也舉杯飲盡,笑道:“你先唱個曲兒吧,怎麼謝法,待會兒咱們慢慢商量。
”
玉